“都去?”邢剪帶着他的手握住毛筆,在紙上畫押,“你出銀子?那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陳子輕掏袖子,掏出最近沒地兒花的小十個銅闆:“這是我的全部。”
邢剪趁小徒弟不注意,迅速将他畫了押的紙藏起來:“胡說,你是義莊最富有的,怎麼會隻有這幾個銅闆。”
陳子輕下意識去看床頭的錢箱,腦子裡是當初解鎖邢剪這個人物時的信息——錢箱裡面是他的全部家當,是他讨師娘的本錢。
邢剪把胸口那枚鑰匙取下來,挂在小徒弟的脖子上面。
陳子輕的衣襟被扒開,兩根骨節突起的手指捏着鑰匙塞了進去,他說:“你給我了,那我借你的三筆銀子,我就直接可以用你的銀子還你?”
邢剪的嗓音裡混着打趣和正經:“還吧,以後師傅要用錢,都找你要。”
陳子輕嘀咕:“我不一定就給。”
邢剪聽到了,他哈哈大笑,捧着小徒弟的腦袋親了幾口,流連忘返地撫|摸那處青藍色的蝴蝶胎記,指腹描摹蝴蝶的輪廓。
小娘子。
師傅的小娘子。
近黃昏,陳子輕帶上銀子請客。
一行人從館子裡出來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鄉裡出現了很多道士的身影,由于張家的關系,如今家家戶戶都想請道士作法,哪怕是家境貧寒的,也要想辦法買兩張符貼門頭上。
這個時候,賺得盆滿缽滿的道士們在夜市上自在閑逛,生意随時都有生意找上來。
陳子輕跟邢剪帶着阿旺走在最後,他們前面是曹秀才,孫梁成,再往前是魏之恕,領路的是管瓊和翠兒。他們分成幾批,身上都彌漫着酒菜的殘餘香味。
孫梁成沒卸掉面上的易容僞裝,他也還是一襲白裙的女裝打扮,沒了面紗的遮擋,俨然就是一位高挑出塵的美嬌娘,略施粉黛天生麗質,路人忍不住地打量,皆被驚豔到了。
曹秀才真以為他是女的,一口一個“姑娘”。
孫梁成遭卑鄙之人故意碰撞,他被撞得倒向曹秀才,對方邊道歉邊撐住他,阻止他靠上去。
“姑娘,你且站好。”曹秀才手足無措,束發的綸巾垂下來,随風飄動。
孫梁成對他欠身行禮。
後頭的陳子輕都看呆了,孫梁成男扮女裝真像那麼回事,研究過的吧。
孫梁成忽然回頭,低聲道:“賢弟,你把狗脖子上的繩子解了,放它跑一跑,多好。”
陳子輕拉了拉手上的繩子,阿旺順着他拉動的力道靠近他,腦袋在他腿上蹭蹭,他搖頭道:“街上人多,要牽着。”
孫梁成訝異:“這是什麼道理,我不曾聽過。”
沒等陳子輕給反應,邢剪就壓着漆黑的眉眼喝道:“少多管閑事,我小徒弟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孫梁成這邊也有人說話,曹秀才先他一步理論:“邢師傅,你對着孫姑娘,太粗魯了,實在不是大丈夫所為。”
陳子輕心裡很高興,曹秀才終于又要變回他熟悉的樣子了嗎,這是一個好兆頭,預示都會好起來,總會好起來,他拉着要跟曹秀才争執的邢剪向左走。
邢剪甩開他的手,下一刻就跟失憶了似的,一把捉住,放回自己的胳膊上面。
陳子輕正在打量路兩旁的攤子,耳邊傳來熱氣:“師傅粗魯嗎?”
他放慢腳步仰頭:“我要說不,你也不信。”
邢剪橫眉豎眼:“我怎麼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