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奶奶和她同歲,站一起像差了輩分,有錢人保養,窮人耗命。
屋門口響起顧奶奶的聲音,不含一絲糾結痛苦,更沒有抽泣哭腔,她平平靜靜地說着。
“他在上高三,這麼關鍵的一年,要适應京市一中的高強度學習,要獨自面對同學們的排外環境,要準備高考,我跟他說什麼。”
“一個沒出校門的孩子,知道了又能做什麼呢,天塌下來當然是我這個做奶奶的頂着。”
“我隻盼我不在了,他能有口飯吃,有個地方睡,有想做的事,這幾樣可以靠努力,其他都是命。”
“别讓我孫子知道,你要是說漏嘴,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遲奶奶小聲:“就跟我不會做鬼一樣。”
顧奶奶在等她的承諾,她拿起筷子在碗裡戳戳點點:“我不會告訴小知之。”
“你發毒誓。”顧奶奶不能讓這件事有一點意外。
遲奶奶:“……”
她不敢置信:“秀芳,我是個兩隻腳進棺材的人了,你要我發毒誓?”
顧奶奶潑辣地抄起掃帚:“你發不發?”
遲奶奶見形勢對自己不利趕緊端着碗躲到一邊:“我要是違背承諾,就讓我沒有重孫。”
這誓很毒,顧奶奶把掃帚往地上一扔。
遲奶奶誇張地擦擦不存在的冷汗,其實她能理解秀芳的做法,到她這個歲數對生老病死是釋然的,可小年輕不會。
小年輕會難過。
就像她怕她走了,孫兒沒了奶奶。
遲奶奶歎息:“你自己想通了,實際上瞞能瞞得了多久?你看我這不就誤打誤撞發現了你的秘密,小知之早晚都會知道的。”
“那就晚一點知道,越晚越好。”顧奶奶拍着褲子上的灰,“我會想辦法拖到他考上大學。”
遲奶奶在心裡冷哼,想辦法?自以為是!她打算聯系自己這邊的人脈,找渠道買一些進口的藥。
“我這個月在你這住下了。”遲奶奶吃了口飯,“你也别有壓力,我不用你頓頓給我殺雞炖肉,随便炒個菜就行。”
顧奶奶按着腿遲緩地站起來:“頓頓殺雞炖肉?那除非我去賣血。”
遲奶奶瞪她的背影:“你這人聽話不聽勸,我後半句你是一個字都沒聽。”
“你們城裡人的随便跟我們鄉下人的随便,不是一種意思。”顧奶奶走了一小段路就歇在屋角,院裡灑滿月光,蟲鳴在唱歲月安甯,隻有它們能懂的歲月安甯。
“我說不過你。”
遲奶奶吃了點飯就不想吃了,她怕屋角那位說她貴人不知人間疾苦浪費糧食,就強撐着吃完。
顧奶奶背對她手指小屋:“你也看到了,我家就兩間破房子,你幫我孫子進京市一中已經還了當年的人情,現在你再做别的,我報答不了你。”
這是猜到遲奶奶要給自己治病了。
遲奶奶無視她的生分,可惜道:“小知之要是女孩子,就能做我孫媳。”
顧奶奶說:“那幸好他不是女孩。”
遲奶奶護犢子地叉腰沖到她面前:“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孫兒學習優秀家境出色性情不歪長得還讨人喜歡,我跳個廣場舞總有人來打聽我孫兒,他哪裡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