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走到小屋門口,透過門縫往裡瞅,梁津川背身坐在書桌前面,小燈泡在頭頂搖晃,他低着頭,擡手做出擦眼淚的動作,在哭。
什麼時候開始哭的啊?
不會是進小屋以後就開始哭了吧?
陳子輕内疚死了,他趕緊把手指放進嘴裡,沾了口水,從眼睛下面一路抹到下巴上面,下一刻就推門跑進來:“津川……”
梁津川後背明顯僵了僵,他往書桌上一趴。
好像一夜之間回到十六歲,最别扭最脆弱的年紀。
陳子輕在梁津川的旁邊蹲下來,伸長脖子湊着腦袋,認真看他朝下的面龐。
有水光。
“津川,你……”
梁津川倏然直起身,赤紅的眼微微眯起來:“你哭了?”
陳子輕扁嘴:“我是看你哭,我太難過太心疼了,所以才……”
梁津川不聲不響地拿起桌上的手機,屏幕對着他。
是個視頻,畫面裡的他在給自己抹口水。
“…………”!
去大伯家吃飯的路上,陳子輕把他下午惹哭梁津川,以及前不久偷偷抹口水假哭被梁津川當場抓包的事說給梁雲聽。
梁雲成功被轉移注意力,暫時抽離出家裡隻剩自己的傷感裡:“後來呢?”
陳子輕不好意思:“後來就少兒不宜了。”
梁雲說:“沒事,我是成年人,可以聽,也聽得懂。”
陳子輕:“……”
他搓搓凍紅的手,放在凍得更紅的耳朵上面捂着:“這真的不能說,不然你哥會生氣的。”
村裡還都是土路,積雪和泥巴攪合在一起到處是黑鞋印,梁雲不找地方下腳,她随便走,不在乎鞋子會不會髒掉,嘴上揶揄:“又要氣哭?”
陳子輕飛快回頭,假裝不經意間瞧了眼落後幾步的當事人,呼出一團白氣:“你小點聲,可别讓他聽見了,他聽力非常好。”
梁雲覺得好笑,她從來都不知道二堂哥能被氣哭。他那樣的性子,竟然也會那麼情緒化的流眼淚。
這個離奇的現象背後,反映的是,嫂子對二堂哥的重要程度遠超她想象,關于愛戀,關于依賴,關于愛情。
梁雲加快腳步:“嫂子,我先去大伯家,你去哄我哥吧,免得待會吃飯的時候,他坐你旁邊紅着個眼,那我吃不下,沒法看。”
陳子輕想說不至于,但他底氣不足,他就隻好聽從梁雲的建議,在原地等後面的男人。
兩秒後,陳子輕不等了,他掉頭去找:“津川。”
梁津川理都沒理。
陳子輕拉他溫暖幹燥的大手,把自己冰冷的手塞進去:“哥哥,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梁津川還是那副姿态,他不用掌心攏住那五根冰棍似的手指,卻也沒甩開,任那股寒意纏上來,往他毛孔血管裡鑽。
陳子輕走在他旁邊:“對不起嘛,人家不是故意裝裝哭的,人家是因為太在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