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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本來話就少,如今更是沒什麼話了。
可他還是在那對叔嫂進門的時候,拿掉捧着夾|在|腿|間的玻璃茶杯,從椅子上站起來:“南星,津川,你們來了啊。”
“大伯。”陳子輕回應,“是不是等久了啊,肚子餓了吧,怪我們路上走慢了。”
“沒啥事。”大伯頭發全白,眼窩凹陷盡是老态,“路不好走。”
“明年我打算跟村長說說,我出錢請人把大路鋪層石子。”陳子輕邊說,邊按照大嫂的示意,把鞋底的泥蹭在門邊的拖把上面,他叫梁津川也蹭蹭。
梁津川穿的是搭配假肢尺寸的定制鞋子,他蹭拖把的時候,老大老二家的孩子們都在看他的鞋,看他随着動作隐隐露出來的仿真腳面和腳踝。
沒有惡意,隻有好奇。
梁津川不是會拽起褲腿,叫他們過來,給他們講解假肢的性情,他的無視已經是親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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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時候,大伯還在提鋪路的事情,他說:“南星,你真要給大路鋪石子?那得花不少錢。”
陳子輕啃着一個雞腳,口齒不清地應答:“我有數的,到時我讓村長找門路。”
大伯歎口氣,似乎是不贊成他一個人承擔鋪路的費用,卻又沒有說,他吃了兩口就自顧自地抽起煙來,不離桌是因為家裡來了客人。
飯桌是拼的大圓桌,人挨着坐,滿滿的一大桌人,這功虧于老大老二都有兩三個孩子,大的也不小了,再過幾年,就該成家了。
曾經那個熱場子的老幺不在了,他媽又跟着去了,家裡再多人都熱鬧不起來。
陳子輕為了活躍氣氛,就問上學的小輩學習怎麼樣,工作的小輩壓力大不大,他感覺自己成了蠻讨厭的那類長輩,話都堵不住嘴,多管閑事。
而梁津川跟梁雲在他左右,像兩大護法,沒丁點話。
好在老大搭上了陳子輕的話茬。
老大提議大家夥喝一杯,于是一夥人稀稀拉拉的舉起大小杯子,碰了個過場。
陳子輕一口飲料下去,牙齒凍得嘶了聲。
老大的眉眼跟老幺有幾分相似,性情也是,他盡力充當大家庭的頂梁柱,一年到頭操的心數不清,這會兒他熱絡地關心侄子侄女,得到簡明扼要的“嗯”“是”之後,就把目标轉向侄媳,唠了會家常,提了嘴他養着的老水牛:“就這麼說好了,明個晚上你們也過來,大家一塊兒過年。”
陳子輕點點頭:“好的好的。”
老大手上拿着筷子在桌上比劃:“吃菜,你們都吃菜,别隻顧着吃米飯!”
大嫂拽他胳膊,提醒他筷子頭上有菜葉,他把菜葉吃掉,喝酒上臉顴骨發紅:“菜也要吃,這個天菜一從鍋裡盛起來就涼了,要快點吃。”
“是呢。”陳子輕接老大的話,“尤其是葷菜,肉油一會就白了。”
老大笑呵呵的:“還是爐子好,吃完都是熱的,明晚我們燒爐子鍋。”
陳子輕夾糯米丸子吃:“好呀。”
糯米丸子外面用油炸過,酥脆,裡面是香糯的米飯,他嘴裡的沒吃完,就夾了一個給梁津川。
“柏川他媳婦……”
二嫂下意識喊的,她喊出來就知道自己錯了。
果然,桌上氛圍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