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徵說:“分明是将軍心不靜。”他湊近了,笑道,“将軍想什麼呢,想我?”
岑夜闌臉上波瀾不驚,拿公文格在二人之間,道:“我想你作甚。”
元徵勾了勾他的手指,看着他猛地抽回手,樂不可支,笑盈盈道:“将軍果真是最會過河拆橋了,下了床就不認人,分明床上還纏着人,一聲一聲地不要走,讓人恨不得死在将軍身上……”
他話越說越孟浪,聲音壓得低,沉沉的,帶着挑逗的欲念,岑夜闌維持不住冷靜,如同冰面裂開一道紋:“元徵!你不要胡言亂語!”
元徵越發心癢難耐,哄他:“好好好,我不說,你不要急。”
二人正說着,外頭突然有侍女叩門,說:“将軍,不好了,小公子發熱了。”
岑夜闌臉色一凝,當即起了身,匆匆地就朝門外走去,元徵皺了皺眉,也跟了上去。
岑夜闌一邊走,一邊問侍女:“請蘇大夫了嗎,小公子怎麼會發熱?”
侍女道:“回将軍,已經着人去請了。”
岑夜闌心中稍定,隻聽侍女說:“小公子這些時日一直怏怏不樂,不肯好好吃飯睡覺,昨夜突然哭着鬧着要……”她猶豫了一下,小聲說,“要爹娘,奶娘哄了好久,小公子哭累了才回去……”
岑夜闌沉默不言,岑亦是深深嵌在他心頭的一根刺,對岑墨,他大哥唯一的遺孤,以岑夜闌之果斷,卻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
岑墨年紀太小了。
岑夜闌和岑墨的母親僅有數面之緣,她後來便和岑亦長居北滄關,寥寥數面,她都是戴着面紗的。她是岑亦選擇的人,岑夜闌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有什麼古怪。
直到岑亦臨終時那句話,他說岑墨有胡人血統。岑夜闌後來調查過岑墨的母親,卻發現岑亦将往事都抹得幹幹淨淨,就連當年為岑墨接生的穩婆後來都死在了探親途中。
一切無從查起,可越是幹幹淨淨無從查起,就越顯得欲蓋彌彰。
所幸岑墨隻是感染了風寒。
岑夜闌看着岑墨透紅的臉頰,小孩兒原本肉嘟嘟的,圓潤可愛,如今卻瘦了許多,眼睫毛都哭濕了。
岑夜闌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突然聽岑墨含糊不清地叫了聲“小叔叔”,他的手指頓了頓,岑墨又掉了眼淚,呓語道:“小叔叔不要殺爹爹……”
岑夜闌心口抽疼,猛地轉身出了房間,逃也似的。元徵看着他的臉色,突然開口道:“阿闌,你聽說過清州孟家嗎?”
岑夜闌怔了怔,擡頭看着元徵。
元徵微微一笑,湊近了,親了親他的嘴唇,岑夜闌下意識地想退,元徵說:“把岑墨送去孟家吧,孟家的青鶴書院天下聞名,我寫封信,請外祖父親自将岑墨帶在身邊,教他明是非,知大義。”
岑夜闌心中微動,孟家是書香世家,鶴山書院被譽為天下讀書人的聖地,孟老先生更是聲名在外,多少讀書人都稱之一聲“老師”。
岑夜闌遲疑道:“清州太遠了,墨兒尚且年幼——”
元徵說:“正因為年幼,才更應該讓人好好教他。”
“在他心裡,無論旁人如何說他父親通敵叛國,他也不會信的,他隻會記着,你殺了他父親。”元徵道,“你就是将他帶在身邊,又要如何和他相處?”
“不若暫且分開,有我外祖父教導,又在青鶴書院,等他年紀再長些,明白事理了,便是無法接受,也不會走上歧路。”
岑夜闌沉默了一會兒,說:“墨兒未必肯去。”
元徵笑道:“你點頭就成了,别的交給我。”他在岑夜闌耳邊說,“你七殿下從小就是混世魔王,專治各種不聽話。”
岑夜闌臉頰一熱,含糊道:“胡言亂語。”
元徵咬了口他的耳垂,說:“岑将軍,我這可是為你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