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3頁)

他這話說得毫不客氣,孟昙微愣,目光微沉,二人對視片刻,誰都沒有閃躲退避。

岑夜闌道:“當日你我結盟時,孟大人曾應我兩件事。”

“自然,将軍當日隻說了一件事,就是他日若有心人舊事重提,将岑家自岑亦一事中摘出,”孟昙說,“孟某在一日,岑家在一日。”

岑夜闌神色稍霁,沉默了一會兒,說:“我要離開京城。”

孟昙恍然,以元徵對岑夜闌的執念,必定不會放岑夜闌離開。他沉吟片刻,看着大燕這位戰無不勝的大将軍。岑夜闌何其骁勇,如今竟要用這種方式躲着元徵,一時間,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同情元徵。

孟昙眼裡露出幾分玩味,微笑道:“岑将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啊。”

岑夜闌面無表情,漠然道:“那就看孟相了。”

孟昙見這事毫無轉圜的餘地,歎氣道:“阿徵約莫要恨我了。”

岑夜闌說:“多謝。”

夏雨來得疾,去得也快,屋外雨勢漸小,不多時,孟昙和岑夜闌一道朝外走去。

小徑碎石被沖刷得剔透幹淨,風一過,隐約能聽見草木抖落雨滴的聲音。孟昙突然說:“岑将軍,你可知阿徵的母親為何會入宮為後?”

岑夜闌擡起眼睛看着孟昙。

“我阿姐娴靜聰穎,深得父親喜愛,父親原本隻想讓她覓個尋常良人,安穩度日。沒承想,先帝和我阿姐青梅竹馬,早已暗生情愫,兩情相悅。阿姐不顧父親反對,執意嫁給了先帝。”孟昙語速緩慢,說,“父親心中雖有不舍,卻也無可奈何。阿姐入宮之後,看似恩寵無雙,一生過得卻不痛快,落得個郁郁而終。可到臨終,阿姐也不曾悔過。”

“她說她這一生,走的皆是她自己選的路,不曾違過半分心,她很快活。”

二人行至門邊,岑夜闌若有所覺,看着孟昙,隻聽孟昙道:“人生百載,如白駒過隙,若不能随心而活,隻能委曲求全,同草木蟲獸何異?”

岑夜闌腳步頓了頓,擡腿邁過将軍府高高的門檻,道:“世事紛雜,豈能事事由心由人?”

孟昙眉梢一挑,他一貫溫雅,如今眉宇之間竟有幾分張狂鋒芒,道:“為何不能由我,不試試又怎知不能由我?”

不知怎的,岑夜闌竟在他身上看到了元徵的影子,他心頭緊了緊,道:“要是錯了呢?”

孟昙笑道:“錯便錯罷。”

“何況孰對孰錯,誰人能判?焉知錯不是對?”

岑夜闌看着他遠去的身影,恍了恍神,他想,不一樣,他這一生,都不能行差踏錯半步,他有他要走的路。

***

岑夜闌主意已定,卻輾轉數夜難眠,離開京城那一日是個陰雨連綿的天氣。

趙一青帶着靖北軍早已出了京城,岑夜闌坐在馬車上,車馬聲辚辚,雨水叮咚聲中,馬車慢慢碾過京城廣闊的長街。

有孟昙的令牌,他們悄無聲息地出了京城。

岑夜闌閉着眼睛靠着車廂,馬車内安安靜靜的,蘇沉昭卻有些坐立難安,小聲問岑夜闌:“阿闌,我們當真要這麼離開京城?”

岑夜闌沒睜眼,隻“嗯”了聲,掌心卻不着痕迹地壓了壓小腹。元徵将将登基,瑣事纏身,一旦他得了閑,隻怕自己再想離開就難了。

何況,日子一日一日地過,時間一長,他的肚子根本瞞不住。

蘇沉昭說:“七殿下……陛下會生氣吧?”

“讓他氣吧。”離開了京都,岑夜闌意興闌珊,整個人都像提不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