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錢氏已經把飯菜都做好了,正在給孩子們打飯吃。
滿寶溜進廚房裡,和嫂子打了一聲招呼,就把先生的飯菜端去給他吃。
先生指了指對面的席子道:“你一并坐下用吧。”
滿寶搖頭,“我一會兒去廚房裡吃,這是先生的,先生吃吧。”
先生也不勉強,夾了一塊肉遞到她嘴邊,滿寶高高興興地吃了,卻在這裡坐不住,玩了一會兒就跑出去。
先生失笑着搖搖頭,并不叫她。
滿寶跑到廚房,小錢氏看到她就把鍋底餘留的一點鍋巴刮幹淨放在碗裡讓她吃。
滿寶乖巧的抓着鍋巴塞嘴裡,還掰了一塊塞嫂子嘴裡,小錢氏滿臉帶笑,一邊吃一邊推,“你吃吧,你吃吧,也沒有多少。”
就一鍋飯,鍋巴就那麼點兒,要是燒出太多鍋巴,學生們吃不飽,她這活兒就有可能被革。
小錢氏在學堂裡做了三年的廚娘,對這點分寸拿捏得非常好。
莊先生是村頭地主白老爺請來的教書先生,這家學堂也是白家出大頭,村裡各家捐錢建起來的學堂。
莊先生一開始在這裡教書是帶着老妻和孩子的,因為還有附近兩個村的孩子來這裡讀書,所以中午不能夠回家吃飯,莊先生憐惜他們餓肚子,就每個學生每月收六斤的米,再交三十文錢就可以在學堂裡吃午飯。
學堂的廚房一開始是莊先生的老妻管着的,她和村裡人買些菜,又有學生們帶來的米,偶爾買點肉剁碎了煮給大家吃,每個月也就餘下二三十文錢,權當自己的幸苦費。
家長們心裡自有一筆賬,也知道莊先生做這個不賺他們的錢,完全是憐惜學生,孩子們回家也是要吃飯的,所以很樂得給這個口糧,就是家在本村的學生也送了米來。
後來莊先生的老妻病重過世,孫子們也都被兒子兒媳帶進城裡生活,這裡就留他一人在此教書,這活兒就沒人做了,莊先生便自己拿出一百文請了小錢氏做廚娘。
白地主知道後便讓小錢氏把錢退回去給莊先生,自家拿出錢來請小錢氏,又将學生們交上來的錢米都接手過來,讓莊先生安心教書。
那時候滿寶才八個月大,連路都不會走,小錢氏的主要任務就是照顧滿寶和小兒子三頭,所以常把兩個孩子放背簍裡背來學堂廚房,偶爾從鍋裡捏出一個飯團給倆人吃,把倆人養得特别好。
隻是三頭現在也四歲了,并不喜歡來學堂,更喜歡和哥哥姐姐們一起玩兒,所以現在跟在小錢氏身邊的隻有滿寶。
雖然隻是每日一點鍋巴,但也把滿寶養得白白胖胖,一點兒也不像是農戶家的孩子,更不像是周家的。
滿寶和大嫂把鍋巴分完,把鍋碗洗幹淨,這就蹦蹦跳跳的回家去。
小錢氏要把她放在背簍裡,滿寶不樂意,跑到一邊道:“我自己走,我自己能走。”
小錢氏就不勉強她,“行,你自己走,别摔着就行。”
“我已經是大孩子了,不會摔着的。”滿寶哇哇的叫着往前跑,老遠就看到了家門口圍着一群人,她高興的正要沖過去,就聽到裡面傳來一聲慘叫,她吓得一個激靈。
小錢氏比她更早發覺不對,抱住她就往前沖。
圍觀的人群看到小錢氏立即讓開路,“周家大嫂回來了,快讓讓,快讓讓。”
“周大嫂,你四叔賭錢輸了,人家找上門來了。”
有通風報信的,也有幸災樂禍的,“欠的可不老少,看老周頭的架勢是要把孩子打死呀,周大嫂快勸一勸吧,這錢沒了能掙,人沒了可就真的沒了。”
小錢氏心一顫一顫的,擠開人群往家裡去,就見四叔正被老二和老三按倒在地上,公爹正拿了扁擔往他身上招呼。
而院子裡還站了十來個陌生的人,為首的一個面色不善,打斷周老頭的怒喝道:“周老爺,你就是把你這個兒子打死,今天也得把錢還我呀,不然我們兄弟翻山越嶺的過來豈不是白走一趟?”
滿寶直接從小錢氏懷裡掙脫下來,跑到她爹身邊,看看她這不争氣的四哥,又看看四周圍觀的人,蹙着小眉毛問,“爹,四哥賭去了多少錢?”
為首的青年驚異的看着滿寶,“咦”了一聲道:“周老爺,你這女兒長得不錯,要是家裡沒錢,那就拿孩子抵賬也行啊,雖然小了點兒,但我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