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也無心再趕他,就背對着他躺着,母子兩個,一個躺着,一個跪着,似乎是在一個世界裡,似乎又在兩個世界。
太後本來身體還算康健,隻是接連遭受打擊,年紀又大了,這才一下垮了。
深夜她又呼吸急促說起夢語來,皇帝連忙握住她的手,着太醫看過後又喂了藥,這才好了。
太後的病斷斷續續,皇帝便将政事交給了太子和魏知幾個大臣一起處理,他專心在太後宮中侍疾。
三皇子想要跟着近前侍疾都被皇帝拒絕了,皇後都沒能近前。
倒是皇帝松了口,讓益州王妃帶着小郡王前來侍疾,太後看着小孫子,病情這才略微好點兒。
連着三天,皇帝都在太後宮中侍疾,人憔悴了不少,胡子都沒怎麼打理。這讓看到的大臣們心頭一緊,個别想要彈劾皇帝不孝的言官收回了折子,默默地沒說話,打算等皇帝開口為益州王求情時談一談國法。
益州王妃将藥端給新慶,小聲叮囑他道:“端給皇祖母,小心些。”
新慶點頭,小心翼翼的端給太後。
太後接過,一口飲盡,然後伸手摸了摸新慶的小腦袋,低聲道:“好孩子。”
她進新慶瑟縮了一下,便扭頭看去,見是皇帝從門外進來,便收了笑容,她将藥碗交給新慶,低聲道:“你和你母親先回去歇息吧。”
新慶行禮後退,又給皇帝磕了頭行禮。
皇帝和藹可親的讓新慶起來,對應氏也很平和,母子倆小心的退了下去。
等他們母子走遠了,太後才問,“棺椁到哪兒了?”
皇帝連忙道:“明日就應該到京了。”
太後便閉了閉眼後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理?”
皇帝垂着眼眸道:“以庶民禮葬之。”
太後厲眼看向皇帝,半響後慘笑道:“你倒是一點兒不耽誤。”
皇帝道:“母後,他犯的是謀反之罪。”
“謀反要誅三族,你是不是要連我一并誅了?别忘了,你也在三族之内!”太後從不信什麼律法規矩,這世界要是都能照着律法規矩來,他們又為何擊破了腦袋也要當皇帝,也要掌權?
太後沉默了一下後道:“庶民禮便庶民禮,但我要他陪葬獻陵。”
那是先帝的陵墓,她死以後也要葬在附近的,而先三皇子死後也是被先帝做主陪葬在獻陵。
皇帝隻沉默了一下便應下。
太後這才說起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那新慶和雲鳳呢,你打算如何處置?”
皇帝立即道:“新慶還小,朕打算封他為棣州王,母後要是不舍得他,留他在身邊教養,等以後娶妻生子了再去棣州也好。”
太後一時有些恍惚,問道:“棣州在哪兒?”
皇帝道:“在滄州附近,離渤海不遠,十二弟在萊州,倒是離得不遠,以後叔侄兩個也互相有個照應。”
太遠了……
但太後什麼都沒說,她點了點頭靠在迎枕上,半響後道:“明日,哀家派個嬷嬷去接一下……”
皇帝松了一口氣,低聲應下。
太後扯了扯嘴角,這也算是他們母子間的一個交易了,皇帝對新慶網開一面,太後不出面,不會對益州王叛亂之事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