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在京城碰見了陳福林,自知考國子監無望,便轉而想等到秋後進士考,試着考一下進士,若是不中,第二年也能考明經。”他歎息道:“那時候,我并不是全然有信心的,是他一直在鼓勵我,我們兩家都不是很富裕,但他那時候會把自己借到的書先給我看,然後自己才看。”
滿寶和白善驚訝。
他們隻知道姚戈當年偷了先生的詩給陳福林,卻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會這麼好,所以先生一定更傷心吧?
滿寶抿嘴問:“一直未問先生,他為何要那麼做?”
莊先生目光幽遠,輕聲道:“無非是錢财二字,當時他家孩子生了重病……”
莊先生歎息一聲,倒也不隐瞞兩個弟子,“所以我既怨恨他,卻又不是那麼怨恨他。”
說白了,莊先生對這位曾經的朋友還有感情,因此憂慮後有些不安。
白善和滿寶對視一眼,目前來說,他們的朋友是朋友,仇人是仇人,還沒有出現仇人是朋友的情況,因此不太能理解莊先生的心理。
不懂就要問,滿寶就問道:“先生想怎麼做呢?”
莊先生道:“沒打算怎麼做,知道他們來京城的目的便罷了,一切順其自然吧。”
莊先生想,京城這麼大,他們可能不會再碰面吧。
隻是沒想到第二天門房就收到了一封給莊先生的信。
莊先生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不由愣了一下。
急着上衙去的白善和滿寶走過看見,還以為是姜先生他們又約先生去喝茶了呢,于是揮手道:“先生,我們先走了。”
莊先生回神,沖他們揮了揮手,倒也不急着走了,今日并不是大朝會,崇文館隻有一堂課,他并不是很急。
莊先生在車旁将信拆了,看了一遍便收了起來。
他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定,連殷或都看出來了,不由問道:“先生是遇到了什麼為難之事嗎?”
莊先生看到他,突然就福至心靈,忍不住暢笑起來。
殷或一臉莫名的看着他。
莊先生卻暢快的大笑了一陣,看着殷或道:“是我着相了,别人是近鄉情怯,我這算什麼?哈哈哈……”
殷或還是沒聽懂,但見莊先生恢複了正常,他便道:“先生,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同意我離開崇文館了,過兩日我就不進宮來了。”
莊先生就笑問,“不讀書後你打算做什麼呢?”
殷或笑道:“就自己在家看看書,時而去護國寺裡看一看智忍大師,倒也自在。”
莊先生知道殷或現在崇文館裡也沒有說上話的人,今年新選進了一批學生,和殷或的距離更遠了,他留在宮中也不見得多高興,于是點頭。
莊先生目送他離開,下衙後便坦然的去赴宴了。
還是昨日的茶樓,莊先生一走進去,立即有夥計迎上來,笑道:“莊先生您今日是坐二樓還是大堂?”
莊先生道:“來赴約的,在梅的包間。”
夥計一聽,立即笑着請莊先生上二樓,去了一個門邊挂着梅的包間,推開門請他進去。
屋裡坐着一個人,也不知坐了多久,聽到推門聲擡起頭來,見還是夥計便垂下眼眸,但片刻便又擡起頭來,直直地看向夥計身後的人。
莊先生走進去,對夥計微微颔首示意,讓他出去了。
夥計替他們将門關起來,包間裡頓時隻剩下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