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拉爾德并非平民的孤兒,他是國王的血脈,卻也是不重要的血脈。
為了讓他對自己身為救世主,且對拯救世人的信念深信不疑,他從一出生就被養在了離靜谧之森最近的奧頓小鎮,小鎮裡的所有居民,不過都是推動他“成為勇者”的演員而已。
他們為傑拉爾德編織了一個二十年的有關于勇者的金色夢想,他的思維,他的人格,他的意識,不過都是被打造成了他人想要的模樣,而這些,卻統統都與他個人無關。
二十年的歲月,傑拉爾德都生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裡。
沒有惡龍,沒有公主,亦沒有勇者。
就連他曾經以為是靠緣分相遇的,應該值得珍惜的隊友,不過也是皇室派來的推動他走向既定路線的棋子而已。
傑拉爾德在恍惚了許久之後,竟然詭異的發現自己并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更甚至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該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不是勇者。
他不是救世主。
那些希望與期盼,他可以統統都扔在腦後。
索菲亞與赫金不斷的祈求他走進高塔完成獻祭,否則所有的人都得死,但很快,地面裂縫擴大,索菲亞掉進了溢滿岩漿的縫隙裡,赫金則是被墜落的樹木砸死,連身體都被壓扁了。
崩塌的轟鳴聲還在繼續,但傑拉爾德覺得世界頭一次這麼安靜。
他走出了靜谧之森,他迫不及待的要去找蜜糖小姐,和她分享自己不是勇者這個好消息,可當踏入奧頓小鎮之時,眼前的一幕讓他停下了腳步。
小鎮的房子倒塌,地面動蕩,想借助飛行艇逃走的人,也因為飛行艇失去了動力,從高空摔落。
所有的魔法石都失去了力量,失去了這些依賴便捷的神奇工具後,在災難面前,人類不過也渺小得如同蝼蟻一般。
痛哭聲與驚懼聲混合在一起,這個小鎮已經失去了表面上的幸福平和。
不隻是奧頓小鎮,而是整個帝國,所有的一切都在随着地面蔓延的裂縫而崩塌,墜進岩漿翻滾的裂縫的人,弱小得連一隻爬蟲都不如。
傑拉爾德不在乎這些人的死活,更甚至當有人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向他求助時,他也能冷漠的把人踢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确實和皇室裡的那些人沒什麼不同,他們一樣的冷漠,不在乎他人生死。
的确,他從來都不是什麼光明之子,也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原來當接受了真正的自己後,那些所謂的道德感随之抛棄,他會感覺腳步是這麼的輕松。
黑發的夫妻抱着孩子匆匆躲過倒塌的房屋,女人不慎撞到了傑拉爾德,抱在懷裡的孩子眼看着脫手就要掉進裂縫裡,她大叫:“我的孩子!”
一隻有力的手臂接住了襁褓裡的嬰兒。
半歲大的女嬰睜開了黑潤潤的眼眸,她輕輕的眨了眨眼睛,長睫微動,似乎是蝴蝶扇動了翅膀,她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觸摸青年那亮眼如同陽光的金發,接着,她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渾然不知危險一般。
孩子很快就被父母抱了回去,父親連忙說着謝謝,又抓着妻子的手繼續逃命。
傑拉爾德忽然問了一句:“你們的孩子叫什麼?”
年輕的父母腳步微頓,母親回答:“白瑤。”
他們跑遠了,然而奧頓小鎮被神秘的力量包圍,他們就像是撞上了一堵空氣牆,絕望的抱着孩子哭泣起來。
不隻是奧頓小鎮,還有其他的城市也是一樣的情況,仿佛所有人都被困住了,而他們最終都會死在憤怒的岩漿之中。
鎮長是個中年男人,他拖着受傷的身軀來到了傑拉爾德面前,又摔倒在地,艱難的說道:“傑拉爾德,詛咒、詛咒會奪走帝國所有人的生命……你必須,必須回到高塔……”
傑拉爾德沒有搭理地上的人,他隻是近乎癡迷的盯着那邊的一家三口,更準确來說,是那個襁褓裡的女嬰,他突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突然就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