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二爺歎道:“這還真是……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半晌之後,他說:“我初次遇到他的時候,他就蹲在你住的院子裡,一個人盯着地上掉落的槐花,把地上的花全部數了一遍。”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了,他很寂寞。”
“我想和他做朋友,可最後我們卻成了借債者與還債者的關系。”
“命運,還真是很神奇。”
在溫二爺的口中,白瑤的腦海裡漸漸的浮現出了那人以前的模樣。
他會蹲在地上數落花,會爬上樹數綠葉,也會坐在屋頂,托着下颌看着天上飛過的一隻又一隻烏鴉。
更甚至,他曾經還與山間的野犬打過架,而原因僅僅是因為野犬在他的地盤裡留下了味道,所以他找了半個山頭,把那頭野犬教訓了一頓。
提起這件事,溫二爺語帶笑意,“我身體不好,父母對我的出行都有着嚴格的控制,是因為他,我才有了人生裡的第一次爬樹掏鳥蛋,下河摸魚,在地上打滾,現在想起那段時間,可真是快樂啊。”
他遇到蘇先生的那一年,才隻有六歲。
六歲的孩子見到樹影下那外貌特殊的人,不會以為自己見到了妖怪,反倒是以為自己見到了神仙。
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也不知是誰給了他膽子,他便湊上去搭話了。
後來,小時候的溫骁才知道,比起溫家人,他存在于這座老宅子的時間更久。
溫家人是在一百多年前從一位姓張的鄉紳那兒買下的這棟宅子,那時溫家恰好做生意來了這兒,便買了棟宅子,而在那之前有關于狐仙的傳說鬧得最厲害。
正是鬧饑荒的年代,誰家都吃不飽飯,路邊上挖樹皮啃的小孩不計其數,外面沒有東西吃了,餓急了的人們自然就往山裡跑,與野獸争食。
聽說那時候有不少人都死在了猛獸的嘴裡,大家知道危險,可為了活下去也沒有其他辦法。
蘇家是山腳下的佃戶,家裡孩子多,已經快要活不下去了,大人與稍大一點的孩子都在想辦法多找點吃的,蘇家的二兒子便經常往山上跑。
那個時候連飯都吃不上了,貧苦人家也沒有那麼多心思給孩子取名,二兒子便直接叫蘇小二。
他總能從山上帶點東西回來,大家都說他是運氣好,是難得一見的福星,直到村裡的神婆道出了蘇小二是狐妖附身的身份,百槐縣的饑荒之災便是狐妖帶來的,再加上他死後确實是暴露出了狐妖真身,大家才明白原來他是邪祟。
大家都喊着要把他的屍體燒了。
是張鄉紳心善,出資把他妥善的安葬了,見蘇家可憐,他甚至還給了蘇家一筆錢。
可惜很多人都挺過了饑荒,偏偏心善的張鄉紳,他的親人都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去世了,唯他一人還活着。
那段時間死了太多的人,大家都說是狐妖作怪,于是狐妖在人人畏懼之下就成了狐仙,人們為他修神廟,又說他是個好人,好像這樣就能平息怪異的憤怒。
至于張鄉紳,他在心灰意冷之下,賣掉了自己的老宅,從此孤家寡人,不知去向。
溫二爺說了這麼多,難免體力不濟,他緩了緩,目光落在了白瑤的身上,“時至今日,已經越來越少的人知道以前的狐仙故事了,但有欲望的人總是能夠喚來他的現身。”
“他會讓人心中的欲求化為現實,但他也會收取代價。”
“瑤瑤,你要付出的代價,又是什麼呢?”
白瑤竟然也沒有問題想問,她想了想,随意的回答:“我付出的代價,大概就是被他糾纏一輩子吧。”
老人笑了一聲。
聰明人打交道,總是這麼簡單。
溫二爺說了很多話,便說要休息了,他讓白瑤離開了房間,躺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