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用布兜着的野果,一顆心因為驚懼和恐慌而亂跳,腳下邁出去的每一步很是着急,即使家裡的土房子到了晚上也沒有燈,但總會比山林更讓他覺得安心。
到了山腳,月色之下,家終于近了。
樹影下站着兩道人影,他們密談時的戒備狀态,讓蘇小二不由得停了腳步,蹲下來藏在了灌木叢後。
他認識說話的兩個人,男的是縣裡有名的大善人張鄉紳,而那個風韻猶存的女人,則是李神婆。
說是神婆,其實她年紀也算不上大,在這個缺衣少食的時代,她也承擔了村子裡唯一的醫生的職責,村子裡但凡是有人病了,都會來找李神婆
張鄉紳說道:“再過幾天,我就把捐贈過來的糧食分出去。”
“張老爺可真是心善。”李神婆笑道:“那你留下來的那一半,能否分我一部分?”
張鄉紳回道:“合作了這麼多年,我哪能忘了你?”
作為百槐縣裡最德高望重,又見多識廣的人,張鄉紳成了民心所向的代表,據說他為了百姓東奔西跑,好不容易才獲得了一批物資,然而卻鮮少有人知道,每一批物資他都會留下一半獨享,而另一半,卻是要分給千千萬萬的貧苦人家。
即使那點東西分出去,每戶人家根本拿不到多少,但人人都在說,張鄉紳是個好人。
李神婆壓低了聲音,“你讓我準備的事情,我已經準備好了,等到今天晚上把藥往水裡一下,到了明天,大家都會來找我看病了,而到時候我給他們開的藥,就隻有仁義堂才有賣。”
仁義堂是百槐縣裡唯一的一家藥房,同樣,鮮少有人知道那家藥房背後的老闆其實是張鄉紳。
現在正是大家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候,隻要是能進肚子的東西,這些餓急了的人什麼都會往嘴裡塞,那麼會吃壞肚子,吃出毛病,需要看大夫抓藥,也就正常了。
所有的人都會認為這是老天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他們遭遇不幸,卻不會有人懷疑其實這是人禍。
李神婆開藥,藥店高價賣藥,百姓們買不起,張鄉紳再作為民意代表站出來,以理服人,說服藥店把藥錢再降一些,老百姓們自然會覺得價錢都降了,他們咬咬牙,掏出積蓄買了藥,好歹還是活着。
這個時候他們會忘了藥價其實還是很貴的事實,而張鄉紳又能再次得到百姓們的贊譽,更受人尊敬。
李神婆又有點擔憂,“萬一這件事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張鄉紳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那群賤民每天隻知道吃多少飯,做多少苦力活,就憑他們,怎麼可能會發現我們這麼完美無缺的計劃?”
“再說了,萬一真被人發現了不對……”張鄉紳擡起手往脖子這裡比劃了一下,“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永絕後患。”
李神婆心中也隻有果然如此的感覺,但她也并沒有多少悲憫的心,她和張鄉紳狼狽為奸多年,早已經被這些利益迷了眼。
藏在灌木叢後的男孩捂住了自己的嘴,他雖然才六七歲,但因為日子不好,他便早早承受了生活的壓力,對于那兩個大人說的事情,他心裡隐隐有着可怕的預感。
李神婆一雙手搭在了張鄉紳身上,她嬌柔的靠在張鄉紳的胸膛上,帶着明示,嬌嬌的笑道:“我們好不容易來幽會一次,隻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也太浪費時間了,時間還早,我們不如再好好玩玩?這段時間沒見到你,我可都瘦了。”
張鄉紳家裡年輕漂亮的女人不少,但李神婆也有幾分姿色,不要白不要,他也有意動,手直接摸了上去,“讓我好好看看你到底是瘦了幾斤幾兩。”
灌木叢的另一邊突然傳來了動靜。
是男孩手裡抱着的一包野果子,有一顆果子滾落在地,在安靜的夜色裡鬧出了聲響。
張鄉紳急忙推開李神婆,“誰!”
在他靠近的同時,男孩迅速的往後跑去,因為營養不良而身體瘦弱的他速度和力量都比不上一個成年男人,沒過一會兒,他被推倒在地,一隻腳重重的踩在了他的背上。
男孩咳嗽了好幾聲。
張鄉紳面色不善,“這是哪裡來的兔崽子?”
“我記得他,他是蘇家的二小子。”李神婆整理着衣服快步走過來,“他肯定聽到我們的談話了,怎麼辦?”
張鄉紳眼裡浮現出狠厲,“不能放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