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眠時常會覺得白瑤是個奇怪的人。
他和她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但是她對他的每一次若有若無的接近,都是那麼的自然随意。
賀眠的青春期裡也未曾接觸過别的同齡女孩,但他也并非是個傻子,他能夠感覺到白瑤對自己有着好感,這不禁讓他每天都活在一種自我懷疑當中,他是否自我感覺太過良好,才會覺得這樣一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對自己有着好感?
對于陌生狀況的恐慌,與對于得到這樣的女孩的青睐而産生的虛榮感交織在一起,這讓他每時每刻都在一種惶恐不安的狀态裡度過。
他想過迷失自我,卻又不敢迷失,因為他沒有試錯的資本,一旦錯了,他要付出的代價隻會是别人的十倍、百倍,乃至于上千倍。
賀眠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樹枝的一端,即使他的人生已經一團糟了,但他還是害怕自己現有的生活要被打破的感覺。
“離我遠點。”
白瑤臉上的笑意忽然收斂了許多,往後退了一步,她再笑起來的時候,一如往常的輕松說道:“嗯,我知道了。”
賀眠轉過身,繼續帶着她往前。
抓着樹枝的手卻緊緊的,指甲幾乎要陷進自己的掌心。
在看到白瑤表情變化的那一刻,他對自己說的那句話就感到了後悔。
即使她還是用笑着的模樣和自己說話,但那種感覺很不一樣,他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感覺,隻知道她現在就在自己的身後,離自己很近,卻覺得她離自己很遠很遠。
之前他不過是躲着她而已,她就能一天不在他的面前出現,現在他說了這麼一句話,她一定會想着一輩子都不出現在他的面前吧。
賀眠緊繃着臉色,漆黑的眼底裡暗潮湧動。
他竟然絲毫沒有意識到,白瑤還什麼都沒做,他就快要把自己困在囚籠裡糾結瘋了。
接下來的一段路,白瑤确實是很安靜,她不再開口說話,也沒有再發生她走得太急而不小心撞到他後背的情況。
沉悶的空氣裡,隻有風聲。
能隐約看到山下的燈光了,和他不一樣,她的失蹤會讓很多人感到擔憂,她的人生熱鬧的過分,這也再次讓他清醒的認識到了白瑤與他的不同。
賀眠放開了抓着樹枝的手,看着白瑤跑向了等候多時的父母的懷裡。
她所去的地方有家人,有朋友,還有明亮的燈光。
而那不是他應該去的地方。
白瑤的一次“迷路”,把白羽和溫婉吓了個半死,他們就這一個女兒,平日裡也愛護得緊,如果白瑤真的出了什麼事,這個家估計也得散了。
白羽向研究基地的同事們道了謝,溫婉也向學校裡的同事們表達了謝意,大家連忙說着孩子沒事就好,一個個散了。
白羽和溫婉當然對賀眠也很是感激。
聽說這座山很大,就算是當地人進了山,大晚上的也不一定能走的出來,而且自從二十年前一場大雨引發了泥石流,讓一輛在路上行駛的大巴車出了事故後,這座山裡就多了點恐怖的傳聞。
白羽是不信鬼神之說的,但是他也像是每個普通人一樣,當事情牽扯到了自己重要的人,腦子裡就會放棄科學而胡思亂想。
他們十分的感激賀眠,但賀眠卻拒絕了他們提出的用金錢當做謝禮的提議,他隻說這是他應該做的,話也沒多說幾句,就先一步離開了。
溫婉忍不住感歎,“賀眠還真是個好孩子,聽說這孩子過得很苦,以後我們能幫的地方就多幫襯點吧。”
白羽也點頭,“以後莊園的維護我都請他來。”
白瑤站在二樓的陽台上,看着少年撿起地上的包沉默的離開,她抱着手臂,笑了一聲:“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多久。”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如賀眠所願,白瑤沒有再往他身邊湊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