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孩子不吵不鬧,别人給他吃的,他就乖乖的自己端起飯碗,把難吃的東西往嘴裡塞。
“這孩子莫不是個傻子吧?”
有人見多了他這不正常的樣子,自然就發出了疑問。
男孩對于外界的疑問并沒有反應,他吃完了不好吃的東西,會把碗筷還給他們,然後自己蜷縮在箱子裡,沒有波瀾的看着那些大人把箱子關上,他的眼前陷入了黑暗。
箱子被上了鎖,外面的人踢了踢箱子,說道:“小子,等你爹娘把錢拿過來了,我們就放你走。”
話雖是這麼說,但最後他們會不會放人,那就不一定了。
畢竟周家和他們結了仇,如果他們找回了兒子,就去和那些達官貴人說趙家人的壞話怎麼辦?反正他們也拿到了周家人操控皮影戲的秘訣,周家人到時候沒了價值,自然就隻能被埋進坑裡了。
戲樓是村子裡最熱鬧的地方,這裡時常會有表演,鑼鼓一響,唱戲的人一開嗓,便是觀衆們的喝彩聲。
也就隻有這個時候,戲樓裡會燈火通明,一縷微光溜進後台,穿過箱子上的縫隙,落進一雙褐色幹淨的眼眸裡。
年幼的孩子就這樣盯着外面的光,聽着戲台上一次又一次上戰場殺敵的大将軍多麼的英勇無畏,随着時間流逝,漸漸的,他也會跟着唱兩句了。
他卻不敢鬧出動靜來,隻記得父親說的那句,“你要乖乖的等我回來。”
所以他很乖的不吵不鬧。
其實他隐約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樣,有很多事情他都不會表達,所以隻能沉默,但他記得父母每一次的擁抱,記得下雨的天裡,父親抱着他去看大夫,也記得在寒冬的季節,母親為他添了新的棉襖。
他更記得父母一次又一次失望的眼神。
時間一天又一天的過去,送飯的人來的越來越少,他們對他的态度也越來越粗暴,再後來,他們憤怒的提着他的衣領,惡狠狠的告訴他,“你爹娘不會來了!你被他們抛棄了!”
他呆呆的說:“會來的。”
這個孩子似乎不知道恐懼為何物,即使面對幾個遷怒自己的彪形大漢,居然也沒有被吓哭,始終都是這般面無表情的模樣。
有人怒道:“我就說了他是個傻子吧!”
“難怪周家夫妻會留下他,他們肯定早就想丢下這個傻子了!”
“當初就應該把那個孩子留下,而不是抓了這個父母不要的蠢貨!”
他們本以為抓了一個有利的籌碼,可以得到大筆錢财,一夜暴富,但那對平日裡看起來老實忠厚的夫妻卻出人意料的并不在乎大兒子的死活。
在這個時代,誰都無法保證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錢比人命,當然重要多了。
幾個趙家人把傷痕累累的孩子又扔進了箱子,箱子鎖上,男孩重新被禁锢在了黑暗。
“你最好是祈求你爹娘帶着錢回來,否則……”
他們話沒有說完,裡面的威脅卻能讓一個孩子也能聽得明白。
他不知道父母有沒有再回來,也不曾再見過趙家的人,他隻記得自己好像是睡了很長很長的覺,又在戲台上“咿咿呀呀”的聲音裡醒來。
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在他的印象裡變得模糊,他居然能夠走出箱子,又慢慢的走到了戲台之後,隔着幕布,他目光呆滞的看着那上面威武神氣的“大将軍”用一把長刀殺了敵人,又救了公主。
然後,觀衆席上的人熱鬧的叫着:“大将軍!大将軍!”
大将軍。
男孩瘦小的身軀藏在黑暗裡,被前方的歡呼聲所包裹,那觸及不到的光芒如同鮮花一般在他的眼前綻放,所有人崇拜的喝彩聲好似化為了實體,不斷的在他的耳邊告訴他:“你就是無所不能的将軍大人。”
這個可憐的孩子,被外界的光彩所迷惑,長久的在戲台的背後,對一切都無能為力的他,欺騙自己成了故事裡英勇的大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