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第4頁)

宋媱媱甚至沒有時間為自己辯解,脖子扭斷的聲音回響在空氣裡,她雙眼空洞,頭無力的一歪,身體如同破爛一般掉在了滿是污泥的地面上。

曾經,她總以為死在垃圾堆的小可憐是張晨安,沒想到到頭來成了她自己。

黑霧纏繞着宋媱媱的屍體,很快将她的屍體化成了一灘爛泥,沒了可以回收的屍體,也就再也沒有人可以用赝品來控制他。

無主而亂飛的食腐鳥們忽然安定了下來,它們各自站在了不同的角落裡,紅色的眼睛齊齊往一個方向看去。

張晨安意識到了不對勁,順應着危險的感覺,也看向了“新世界樹”。

跳動的黑色“心髒”被撕裂了一道道口子,漸漸的失去了蓬勃而有力量感的節奏,化成了黑色的泥水,一灘灘的流落至地面,好似成了汪洋。

而在黑色的“水面”裡傳來了動靜,漣漪一層層泛開,有人從“深水”中走了出來。

那是一道黑色高大的身影,他每往前一步,短靴踩在黑泥之上,便漾起一陣波紋,與其說他是從黑泥裡逃了出來,倒不如說他本就像是從黑泥而生,更準确來說,他本來就是黑泥。

這礦洞裡充斥着的是無處不在的黑泥,可隻有一個人的他,流露出來的危險訊息遠遠超過好似連接了天與地的黑暗。

不,他不是隻有一個人。

他的懷裡抱着綠裙子的女孩,長發如今已被頭繩綁好,小花發飾裡鑲嵌着的紅瑪瑙與男人紅色的眼眸很像。

漂亮的裙子猶如春意,白皙的肌膚勝過雪色,分明是從黑暗裡而出,她身上卻并未沾染任何髒污。

男人的手很大,可以輕松捂着女孩的後腦,讓她把臉埋進了自己頸窩,他隻需要一隻手便能穩穩的托着她的身體,把她護在懷中。

她坐在他的臂彎,緊緊的摟着他的脖子,但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還想與他貼得再緊一些,緊繃的身體始終緊緊與他貼在一起,就連呼吸也是彼此糾纏。

他從黑暗而來,卻抱回來了一朵綠色小花。

張晨安眉頭緊鎖,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

他是“新世界樹”,在黎夜掉進黑暗裡的那一瞬間,同樣的力量能讓他與黎夜産生短暫的共鳴,窺探到黎夜的一部分記憶。

把白瑤送進去的,當然也是張晨安,是他讓白瑤見到了黎夜的記憶,也讓她明白了黎夜早就不是人類,而是在這個世界裡,被人人懼怕的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泥”。

他想不明白,為何白瑤知道了黎夜的身份後,他還是在白瑤的身上感覺不到對于黎夜的恐懼,他在白瑤的身上感覺到了“害怕”,但顯然這種“害怕”與世人的畏懼不同。

她是在害怕失去所愛的人。

宋媱媱已死,所謂的控制對張晨安來說早已經失效,跟着白瑤一路走來,他得到的信息,再加上他蘇醒的記憶,能讓他明白很多事情。

比如說,宋媱媱不過是個模仿品。

又比如說,真正應該和他有着刻在基因中的吸引力,應該和他在一起的人,是白瑤。

這隻不過也是大數據演算的結果而已,張晨安并不在意這種說法,然而現在,他生出了一種渴望。

幾乎是在張晨安生出了對白瑤渴望的這瞬間,一雙雙紅色的眼眸直勾勾的盯住了他。

一百多年前,孩子們都經曆過這樣一個謊言,能夠被挑選前往“世界樹”的孩子,可以去往新世界。

而那隻不過是一個交易地點。

餓急了的人們送上物資,便能夠飽餐一頓,一具具幼小的屍骨被埋在樹下,随着污染的土地慢慢的成了黑色,又漸漸的散發出了腐爛的惡心氣味,由樹根開始,“黑泥”慢慢的向四周侵蝕。

然後,有少年如同溺水求生的人,從黑泥裡慢慢的掙紮而出。

他或許是黎夜,又或許是别的身份,他的腦海裡有太多太多孩子的哭聲,也有太多太多孩子被抛棄的記憶,于是就連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

隻是因為有那麼一個特殊的孩子,躺在腐爛的坑洞裡迎接死亡時,一直能感覺到有股溫暖萦繞在身邊,他好像成了唯一一個得到了不知名的神明眷顧的人,于是他确定,自己就是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