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才剛剛爬過一段距離,又有什麼鋒利的東西割掉了他的鼻子與臉上的一塊血肉,他的身體上宛若被分割一般,各處都有皮肉削去,極端的痛苦之後便是麻木,失血過多的老者如同一條死魚癱在血泊裡,難以再挪動分毫。
慢慢的,有一道瘦長的影子緩緩而來,将地上可憐的老者籠在了長長的陰影之中,那無處不在的黑暗,似乎正在一點點的壓榨着活人可以生存的空間。
地闆上滿是鮮血,但奇怪的是,站在血泊裡的少年幹幹淨淨,縱使是微微拖地的白色長袍與銀色長發,也未曾沾染上分毫髒污的血迹。
地闆上的紅,與人影的白,兩種顔色的沖擊,詭異而荒誕。
老者拼命地動着唯一完好的眼珠子,努力的看到了那居高臨下般的少年。
銀色的長發,紅色的眼眸,昳麗的面容,不屬于此間之物,竟在此刻好似是成了天地間唯一幹淨的存在。
老者被血染紅的眼睛睜大,流露出了深深的詫異,被壓在他腦海裡,沉埋了幾十年的記憶,如今悉數湧出。
他從喉嚨間發出嘶啞的呼吸聲,斷了手指的手試圖費力的伸出去,朝着少年的方向,他艱難的喚道:“安仔……”
少年微微歪頭,發尾在腳踝後跟着輕動,他一派天真純潔之狀,無害又單純,一隻腳卻在瞬間用力的踩斷了老者擡起來的手,他認真的說:“别人叫我厲歸,我女朋友叫我團團,我不認識你說的安仔。”
老者四肢俱斷,卻已經沒了力氣喊疼,他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也越來越重,被汗水與鮮血模糊的眼睛裡還流動着對生的渴望。
“安仔,你忘記了也沒關系,你再好好想想,隻要你努力的想想,一定就會想起來我是你爸爸,你過六歲的生日那天,我還帶你去遊樂園坐過山車,玩海盜船,還有我每次賺了錢回來,都會給你買好多好多的零食……”
老者嗓音越發的幹澀,卻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越來越有了力氣回憶從前,“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我為你取名永安,就是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的,如果不是你媽媽把你弄丢了,我們一定是父慈子孝,享天倫之樂。”
老者熱切的看着少年,情深意切的叫道:“安仔,我們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啊!”
第854章
純情房東俏房客(25)
“親人”兩個字對于厲歸而言是個很陌生的東西,他并不記得自己還活着的時候,那幼年之時的記憶,但少了也沒有什麼影響,忘了的東西就忘了吧,他也不曾有想法和興趣去探究。
于是,眼前這個男人就隻是簡單的如同爛泥一般。
老者活了這麼多年,享受了這麼多年的富貴,他還不想死,殘破不全的面容上擠出了一個自以為和藹的笑容,他真如慈父,溫柔的說道:“安仔,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想你,你一定不知道,我想你的時候隻能祈求你會來我夢裡……可是……可是我很少才能見你一次……”
“你一定是在怨恨我沒有在你媽媽手裡保護好你,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在老者的聲淚俱下之中,被埋藏的那段過往一一浮現。
原本,他們也和那個時代裡最普通的一家三口沒什麼區别,父親賺錢養家,母親在家帶孩子,雖然他們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但夫妻和睦,孩子懂事聽話,能夠吃得飽,穿得暖,這便是他們最大的幸福了。
可上天就像是看不慣他們的幸福一般,因為父親常年在外工作,難免就要參加飯局應酬,在他賺的錢漸漸的多起來後,母親的精神狀況漸漸出了問題。
一旦丈夫出了家門,她便會神經緊張,總會胡思亂想,懷疑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哪怕心裡隻有家庭的丈夫每次回家都會為她和孩子準備好禮物,她心中的懷疑也在越來越深。
後來,更甚至演變到了隻要丈夫不在家,她便要時常打電話追問他的行蹤,如果他因為工作沒接到電話,她便會變得極其暴躁。
她的精神狀況一天比一天糟糕,根本失去了理智,完全聽不進丈夫和她講的道理,她隻離譜的要求丈夫不可以離開他,不能出門去見别的女人,可是不出門的話,他們家的經濟來源怎麼辦?
“我必須要出門工作,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忍無可忍的丈夫甩開了妻子拽着他的手,轉身出了家門。
女人摔倒在地,眼淚止不住的流下。
小小的孩子靠過來,扶着媽媽的手臂,說道:“媽媽,你不要難過。”
女人看着孩子,猛然間抱住了他大聲哭泣,但哭着哭着,她又突然激動的站起來,把孩子推在了地上,失去控制的,她扭曲了表情,大聲指責年幼的兒子,“為什麼你這麼沒有用!如果你能再聰明一些,再讨人喜歡一些,你爸爸就不會天天想着往外面跑了!”
男孩抱着擦傷的手臂,他還太小,不懂父母之間出了什麼問題,也不明白為什麼向來溫柔的母親會脾氣如此暴躁的對待自己,他不敢吭聲,隻能抱緊了自己沉默的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