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莺莺躊躇片刻,凝視着張巡撫,道:“大人,民婦能看一看您的任命文書嗎,或者,官印也可以?”
這話一出,張巡撫和打更人們齊齊皺眉。
銅鑼銀鑼們不由的按住了刀柄,審視着楊莺莺。
這可不是一個普通民婦能說出的話,即使她是經曆夫人。
她很懂行情啊……許七安也握住了刀柄,嚴肅的盯着楊莺莺,這個女人身上毫無半點氣機波動,目測體脂的覆蓋率,也不像是練武的。
可也隻能排除對方是武者,其他體系花裡胡哨的,手段太多,不能掉以輕心。
張巡撫不動聲色的後退了兩步,道:“有勞姜金鑼取本官的文書和官印。”
慫貨……姜律中斜了他一眼,取來文書和官印。
張巡撫不接,自動忽略了姜律中的示意,看向楊莺莺:“本官念你是經曆夫人,容許你一觀。”
姜律中隻好上前,示出文書和官印。
楊莺莺仔細看了許久,其實她也是第一次看任命文書,目光搜索到“雲州”、“巡撫”兩個詞兒,然後看到紅豔豔的印章後,她再無疑慮。
到現在為止,對方願意與她一個弱女子掰扯這麼久,其實也是一種誠意和做派。
楊莺莺複又跪地,磕頭道:“民婦楊莺莺,本是雲州教坊司的女子,數年前與周大人相識相愛,脫了賤籍,一直伺候在周大人身邊……”
大家默契的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原來是海鮮商人啊,難怪比尋常婦人要有見識,還知道看文書和官印。許七安恍然大悟。
在這個時代,海鮮商人是女子中的高學曆高文化群體。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
楊莺莺簡單的說了幾句與周旻的過往,坦然的說出自己是養在外面的女人,周旻每隔一段時間才會與她相會一次。
“前段時間,周大人忽然來找民婦,把一物交給了我,他說自己近期可能會有危險,如果真的遭遇了不測,就讓我馬上躲起來,然後想辦法離開雲州,将此物交給青州布政使楊大人。
“沒過多久,民婦便收到了周大人逝世的消息……”楊莺莺眼淚啪嗒啪嗒滾落,泣不成聲:
“民婦又悲傷又害怕,不敢繼續再住下去,便在一位姐妹家藏了起來,托她打探消息。
“藏了一陣子後,民婦那姐妹告訴我,趙爺的商隊近期要去一趟青州,我便向她借了二十兩銀子,買了匹馬,随着商隊離開了雲州……”
再之後的事情,衆人就知道了。
許七安冷眼旁觀,端詳着楊莺莺的微表情,這一回她說話時,眼神不偏不倚,聲音哀切,充滿感情。
看不出作假的成分。
于是他又從楊莺莺的話裡尋找蛛絲馬迹——周旻至死沒有暴露他打更人暗子的身份,哪怕對方是完全可以信賴的管鮑之交。這說明周旻是個合格的暗子。
他要是輕易告之身份,反而很可疑。
至于為什麼是去青州找紫陽居士,而不是其他相鄰的州,許七安的判斷是,周旻誰都不信,隻信這位雲鹿書院的大儒。
首先,相比起普通讀書人,雲鹿書院的大儒因為修行體系的緣故,人品更值得信任。畢竟爛人是走不了儒家體系的。
其次,雲鹿書院和國子監出身的讀書人們有道統之争,秉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原則,找紫陽居士是正确的選擇。
張巡撫皺着眉,“你是懷疑周旻是被殺害的。”
楊莺莺用力點頭:“這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求大人為我夫君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