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朝姜律中拱手:“姜金鑼是個好上級,教坊司喝花酒是一把好手,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再請你去教坊司,看上哪個花魁盡管說,浮香不行。”
他看向三名銀鑼的屍體:“不管他們生前是怎樣的人,至少在死之時,沒有辜負打更人三個字。”
最後,他抱拳,擡到頭頂,“魏公待我恩重如山,處處優待,沒道理享受福利的時候沖在最前頭,遇到危險又龜縮在後。”
說完,他關上了大堂的門。
姜律中微微動容,嘶啞地喊道:“甯宴!”
一位銅鑼嘴皮子顫抖,喃喃道:“不行的,不行的,他在沖擊煉神境,他根本撐不住的……”
張巡撫顫巍巍的起身,虛弱的風一吹就倒,但他還是堅強的站了起來,朝着許七安的背影,深深作揖。
外面的情況他們看不到了,但在弓弩發射的聲音裡,在兵器碰撞的聲音裡,在嘈雜的喊殺聲裡,傳來少年激昂的吟唱: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
……
許七安守在庭院入口,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叛軍來一個他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甲胄在這口監正出品的長刀中,脆弱的仿佛紙糊,更何況是血肉。
起初還感覺到不适,對于雙手染血充滿着恐懼,但殺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叛軍中,多以普通人為主,偶爾有幾名煉精境的高手。對于氣機渾厚,半隻腳踏入煉神境的許七安來說,其實也沒太大差别。
但架不住人海戰術,且自身狀态實在糟糕,一氣斬殺十幾人後,許七安漸漸力竭,胃裡翻江倒海,手臂麻木,失去知覺。
最麻煩的還是弓弩,這些玩意密集攢射,根本不是一把刀能扛住。
好在胸口綁着法器銅鑼,等閑刀槍劍弩無法傷他,許七安盡量嗑飛射向面門的冷箭,其餘地方也就随它了。
一氣斬首五十人後,許七安到達了第一個極限,體内氣機枯竭,雙眼發黑,精神宛如幹涸的池塘,下一刻就會昏迷過去。
當他撐過這個極限後,詫異的發現,幹涸的池塘湧出了新泉,滋養着元神。
周遭的景物變的清晰,士兵們猙獰的面部表情,鼓起的肌肉,揮舞戰刀劃出的軌迹……一切細節都準确無誤的被捕捉,烙印在腦海裡。
……這就是煉神境,能洞察周遭一切的煉神境?
不,還沒到極限,還可以繼續突破。
向死而生!
許七安忽然明白了神殊和尚的意思。
不眠不休的壓榨元神,本身就是一種向死而生。但還不夠,如果把元神比喻成一塊鐵胚,普通武者晉升煉神境,相當于錘子隻砸一次。
許七安現在做的是反複捶打,淬煉元神,一次次在生死邊緣突破極限。
斬首一百人,他再次面臨極限,強撐過去後,新泉汩汩冒出,精神力再次突飛猛進。
“不行了,快撐不住了……臭和尚,老子這條命就交給你了,你可别耍我啊……老子京城裡還有一大群想通的妹子呢……”
一氣斬殺兩百人後,新泉沒有繼續湧出,因為許七安力竭而亡了。
元神的飛速成長,與肉身并沒有關系。他一次次壓榨元神,其實也是一次次壓榨肉身,元神有新泉湧出,但肉身沒有。
這個殺神終于停止揮刀,拄着而立。但叛軍沒有繼續進攻,他們握着戰刀,面目猙獰,警惕着,恐懼着,他們被殺的膽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