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監或許有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但雲州沒有。
之所以還沒立刻死去,大概是武夫最後的倔強。
趙銀鑼一直是個很倔強的人,總是一意孤行,屢次違逆姜律中的命令,就像剛才用力甩開他的手。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姜律中低聲道。
趙銀鑼沾滿血污的臉上,強行擠出一個笑容,滿牙床的血,斷斷續續道:“頭兒,我今年其實又養了一房小妾,十八歲,可嫩了。
“但我怕你知道,沒敢養在家裡。你經常召我們幾個銀鑼密會,三令五申,每年貪的銀子不能超過五百兩,販夫走卒一次勒索不能超過十文,商鋪酒家一次不能超過三錢。
“你知道嗎,我們幾個私底下都笑話你,連貪污都要制定條例,全天下也隻有你了。我們幾個銀鑼,表面上聽你的話,其實背地裡該怎麼貪還是怎麼貪。不然哪養的起這麼多小妾呢抱歉啊,頭兒,讓你失望了。
“所以,不用為我們這種人傷心,按照魏公制定的規矩,我應該被拖到菜市口斬首。
“老唐喜歡喝酒,如果你能活下來,記得每年的清明,要多給他倒兩杯酒
“最後,最後一個要求我,我不想死在異鄉,帶我,回京”
趙銀鑼瞳孔裡的神采散去。
“哎”張巡撫長歎一聲,自責道:“是本官大意了,是本官大意了”
“眼下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這話,姜律中是笑着說的,但眼裡的悲傷藏也藏不住,洶湧的流淌出來,化作滾滾熱淚。
夢巫緩緩走來,暢快的笑着:“說實話,我們其實并不打算割裂雲州,扶植山匪,囤積軍隊,隻是一手有備無患的暗棋。它應該用在最需要的時候,而不是現在這樣。
“雖然姓周的經曆查出了賬簿問題,但按照我們的計劃,不過就是把楊川南推出去頂罪。
“沒想到齊黨竟如此愚蠢,暴露了與我們合作的秘密。招來了你們。
“更讓我意外的是,區區一個銅鑼,居然能做到這一步,完全打亂了我的計劃。不得已,隻能對你們下手,提前占領雲州。要恨就恨那個姓許的銅鑼吧,若非他壞事,你們原本不用死。
“現在,你們先走一步,我會把那個銅鑼揪出來,殺掉。”
話音方落,忽然有兩道勁風襲來,夢巫擡了擡手,便将兩枚冷箭震碎。
圍牆上,站着一個挺拔昂揚的銅鑼,手裡握着司天監宋卿贈予的法器軍弩,不過,現在已經變成了凡物。
它的一生,隻能射三次。
“我許七安就這麼沒排面嗎,一口一個“那銅鑼””
他身上有血,但都是别人的血,一路殺進來的。
許七安說完,目光落在死去的兩位銀鑼身上,落在重傷不能再戰的銅鑼身上,那玩世不恭的跳脫氣質倏地沉澱。
眸光暗沉,面無表情。
西城門,一道銀光從天而降,轟隆釘在城牆上,碎裂的磚塊四射,塵埃揚起。
穿着魚鱗軟甲,紮着高馬尾,身後一件猩紅披風烈烈鼓舞,李妙真站在槍杆上,盯着彎弓搭箭的一衆士卒。
沉聲道:“為什麼關城門”
三号許七安那賤人說的沒錯,城門确實關閉了,但李妙真沒有魯莽的破城殺人,親自降臨城頭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