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宴:”
兩字寫完,提筆半晌,心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如何訴說。
她沉吟了許久後,終于再次落筆:
“生我者不喜我,宗族亦憎我倒行逆施,女子之身稱帝。然朕平生無愧祖宗和天地,無愧宗族親人,光明磊落。
“思來想去,心中之事,隻願與你訴說。
“我苦讀聖賢書,苦修武道,隻因年幼時,太傅在學堂裡的一句“女子無才便是德”,我一生争強好勝,便是與臨安之間的打鬧争鬥,也從不退讓,對太傅的話,心裡自是不服氣。
“誰說女子不如男?誰說女子天生便該于閨中刺繡?我偏要成為名震京城的才女,偏要撰書編史,好向世人證明天下男兒皆糞土。
“漸漸年長,少時意氣消磨于時光中,然苦讀十年,滿腹經綸,也想效仿儒聖教化天下,效仿亞聖開宗立派,效仿高祖皇帝做出一番豐功偉績。
“奈何女子之身牢牢束縛住我,便隻好隐忍,遲遲不願出嫁,暗中關注朝政培植親信,遇見你之前,我時常想,再過幾年,熬沒了意氣,也便嫁人了。
“起初對你多有恩惠,是出于欣賞和栽培,因為你和臨安鬥氣,也隻是出于習慣和霸道的性格罷了。
“後來對卿漸漸仰慕,不可自拔,卻仍不願面對内心,不願服輸,倔強的告訴自己,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絕不與其他女子共侍一夫。
“豈料最後被臨安這個死丫頭捷足先登,私底下沒少為此發脾氣,恨屋及烏的整治陳太妃。這些心意我過去沒有宣之于口,現在則不怕跟你說了。
“你我雖無夫妻之名,卻有夫妻之實,此生已無憾事。
“巫神出世,九州危在旦夕,大奉生死存亡之際,朕身為一國之君,必須承擔起責任,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理當如此。
“這天下,我與你共擔。
“我一生從無任性,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待君平定大劫,四海安康,春祭勿忘告之,吾亦含笑九泉。
“懷慶絕筆!”
……
豫州與劍州接壤之地。
天空湧來滾滾黑雲,遮蔽藍天和朝陽,世界仿佛被分割成兩半,一邊陰暗可怖,數不盡的行屍大軍海潮般湧來;一邊陽光燦爛,漫山遍野都是倉皇逃竄的人群。
他們就像一群失去主心骨的蝼蟻,數量雖多,但散亂無序,隻知慌不擇路的逃命。
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一支護送着百姓的百人軍隊被陰影覆蓋,下一刻,士卒和百姓,包括胯下戰馬,齊齊僵硬,而後,人與獸雙眼翻白,表情麻木,成為了屍潮的一部分。
“救命,救命啊……”
前頭一體力耗盡的些百姓見狀,吓的肝膽俱裂,一邊尖利的嚎叫着,一邊激發潛能繼續逃亡。
但很快,他們就不再嚎叫,表情便的僵硬麻木。
他們也成了屍潮的一員,随着黑雲,朝前推進。
越來越多的人被轉化為行屍,沒有任何反抗的失去生命,在超品之下,人和蝼蟻沒有本質的區别。
楚元缜踩着飛劍,心裡泛起難以言喻的悲涼和痛苦,這些情緒幾乎把他吞沒。
不久前,巫神出世,席卷中原,他親眼看着一支支軍隊被吞噬,一股股百姓組成的隊伍被轉化為行屍。
逃難的隊形瞬間打亂,直至變成如今這副場面,漫山遍野都是人,無組織無目标,慌不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