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8頁)

  嘴裡說着節哀順變,他們陪着這中年男人在棺材街買了一口薄皮黑棺,并香蠟紙燭,紙人紙馬。

  棺材蓋子沒合攏,裡面裝滿了東西,斜躺兩個臉蛋子紅紅的紙人。

  也不用這林先生操心怎麼搬運。

  幾個擡屍匠按照棺材街的慣例,幾人背的背扛的扛,幫着把棺材往他家擡。

  走着走着,越走越心慌。

  最後進了鎮撫司府衙,有兩個不濟事的,幾乎腿軟得走不動道。

  天子近衛,監察百官,先斬後奏。

  老百姓怕官,官怕靖甯衛。

  這種食物鍊上端的壓迫感,讓幾人大氣都不敢出。

  等到進了院子,稍稍松了口氣,才覺得異常。

  院子裡冷清得不像話。

  沒有賓客祭奠,隻在堂屋中放了一張條案,白瓷盤裝了兩個方柿,幾個林檎果作供。

  條案之前,兩隻長凳支起拆下來的門闆。

  上面躺着蓋白布的死者屍身,死者腳邊倒扣着一碗白飯。

  這樣寒酸簡陋,實在不像是官吏人家。

  幾個擡屍匠心裡嘀咕,卻不敢問,一人領了三個銅闆,臨時充當幫閑,布置起靈堂。

  一個婦人點起三柱清香,往死者腳邊的火盆裡投了幾張紙錢。

  ”你倒是安生了,爹娘活着受人白眼可如何是好?”婦人面無表情嘴裡說着。

  頓了頓,她忽的笑道:“死了好,死了清靜,死了不必遭人指指點點。”

  過了會,那婦人又撲在死者身上罵:“為何早不死?要落到這般田地了才死。”

  寂靜靈堂之中,那婦人的聲音格外刺耳。

  剛才不知去向的林先生,領着一個道士進來。

  道士須發烏黑,相貌堂堂。

  幹活卻很糙。

  搖着鈴铛,咕噜了兩句,讓裝棺。

  竟是打算就這樣急匆匆的下葬。

  幾個擡屍匠都覺不妥,但人家家屬都沒說,他們說什麼。

  七手八腳的,将死者往棺材裡一擡。

  各自拿着挎在肩上的麻繩,套上杠子,去了墳地再落釘。

  跟着老道士叮鈴鈴的鈴铛聲,擡着那口薄皮黑棺走了出去。

  剛一踏出門檻,就聽後面婦人爆發凄厲的哭聲:“我的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