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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炎夏,隆慶帝正在禦花園聽雨台歇涼。
他微微敞着衣襟,歪在榻上,正用系着鈴铛的孔雀尾羽,逗弄一隻毛色極好的白色鴛鴦眼貓咪。
一個内侍冷汗涔涔的站在一邊。
隆慶帝恍若未覺,沉迷在撸貓的樂趣中,看着那隻雪球似的貓兒撲咬逗貓棒。
許久,久到站在太陽中的内侍身型有些搖晃,他才好像是記起什麼似的:“你剛剛說什麼?誰來了?”
那内侍烈日之下站了許久,口幹舌燥,舔了下嘴唇才道:“回陛下,承恩公府老太君着诰命大妝,跪在午宮外喊冤。”
“已是跪了一個時辰,皇後娘娘請您做主。”
隆慶帝沒喝酒,面上卻露出喝醉酒似的表情:“哦,承恩公府這老太君身體還挺好,能跪那麼久。”
内侍不敢接他這不着調的話,垂首站在階下。
“你說……”隆慶帝慢悠悠的撸着貓咪,一邊問,“你說皇後命你來做什麼?”
“皇後娘娘請您為承恩公府做主。”内侍重複了兩遍。
“為承恩公府做主,為承恩公府做主。”隆慶帝微眯着眼睛,“皇後當真深明大義。”
說完他又垂頭去給膝蓋上的貓順毛,不說去也不說不去。
皇後派來的内侍頂着大太陽,心中着急。
又等了許久,隆慶帝飲盡了旁邊矮幾上的冰鎮酸梅湯,這才道:“告訴皇後,今日朕身體不适,這些事物,便交給沈大伴操勞吧。”
聞言,内侍神情大變:“陛下,承恩公府老太君前來,就是狀告靖甯衛沈晏沈大人,這……”
他的話沒有說完,便被隆慶帝悠悠望來的視線驚得滿身是汗。
隆慶帝摸着貓咪的脊背,語氣平靜的說道:“回去告訴皇後,阿晏是個好孩子,他自有分寸。”
話音剛落,外頭有人禀報道沈之行來了。
與那内侍猛然色變不同,隆慶帝突然精神,從榻上直起身子,伸長了脖子去看。
隻見沈之行緩緩行來,依舊是那樣儒雅從容的氣度。
頂着太陽,還能一身清爽,連一點汗水都沒有,更不必說内侍閹人身上那種揮之不去的騷臭味道。
“沈大伴不必多禮。”
在沈之行行禮之前,隆慶帝制止道,但沈之行依舊是行了全禮,沒有半分不敬松懈:“見過陛下。”
隆慶帝拿他這十年如一日的慎重無法,隻歎了口氣:“有人在宮門外告阿晏的狀,沈大伴替朕去看看。”
一旁的内侍見隆慶帝如此信賴沈家叔侄,心中驚駭。
沈之行卻很清楚,世人總愛将問題複雜化,眼前陛下不願去的原因很簡單,就是他嫌天熱不想去。
當下勸道:“陛下,既是承恩公府狀告阿晏,我自然須得回避。”
“還請陛下移步。”
隆慶帝眯眼看了一眼外邊的烈日,面色一苦:“好吧,那我便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