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着恨意,絲毫不避諱斂眉垂首的慈悲山神。
沈懷??定定地看着他:“你不要做傻事。”
他死了并不值得可惜,又說,“你好好活着。”
可陸铎辰主意已定,在天邊墜下第一滴雨水時,開口道:“其實你就是沈眠。”
驚雷劃過,天地震顫。
沈懷??認為自己聽錯了,他本就耳鳴眼花。
“我來嘉陵鎮前,某天晚上,莊弗槿給我打電話,要我去看沈眠。”
“沈眠不是死了嗎?”
“死了,但屍身一直被存放在醫院地下室。那次我下到負三樓的時候,正巧遇到了費雲充……”
費雲充,京都醫院整形科主任,給沈懷??做換臉手術的那位。
地下三層隻存放了沈眠的屍體,故而和陸铎辰碰面後,費主任無可辯駁,她拉上身後的門,把刺骨寒意隔絕在裡面。
她是整形方面的頂級專家,大部分時候在國外,按照陸铎辰親眼見到她的時間點,費主任應該在英國舉行講座。
費雲充苦笑一聲:“瞞不住你了。”
兩個穿白大褂的人相對站立,曾經費雲充是陸铎辰最尊重的老師,帶他走上這一領域的引路人。可自從推測費雲充動過沈懷??的臉之後,這對師徒生疏不少。
“這個問題我想問您很久了,為什麼要替盛玫做事,去傷害一個無辜的人?”
費雲充衰老的臉上,肌肉微微顫動,她常說醫者仁心,也以此教導陸铎辰的,可先破例的也是她。好不諷刺。
“我的丈夫出軌了,出軌對象叫盛玫,她是我許多年的姐妹,人都好面子,我裝作大度,離婚、分家,演得像真的不愛那個男人了一樣。換做你,你恨嗎?”
“我隻會恨當事人,不會把刀子捅到别人身上。”
費雲充盯着他:“如果我年輕二十歲,我也會像你一樣守正持中,有所為有所不為吧。可我正面怎麼鬥得過他們呢?奸夫淫婦,權勢遠在我之上。”
“我假意和他們親厚,關系融洽到像插足之事從來沒有發生過,就在等一個機會,等着像藏在暗處的蛇一樣,狠狠咬他們一口。終于有天,盛玫請我幫她做事,她弄來兩位同樣奄奄一息的人,對……就是沈懷??和沈眠。”
她講起故事來聲音凄厲,恨到深處,每一絲細節都記得,“盛玫和我說,毀容的是他兒子的愛人沈眠,她要把沈眠的臉轉移到另一個陌生人身上。真歹毒啊。”
即使站在冷庫門外,牆壁裡散逸出來的寒氣也紮得人皮膚疼。
陸铎辰屏住了呼吸,費雲充知道的事太多了,遠遠超乎于他的預料。
她竟然見過垂死之際的沈眠。
“你所說的伺機報複就是替盛玫做事?”
“你懂什麼?”費雲充嘶吼,“我做了殺人犯……手術台上,我把沈懷??殺死了。”
十萬大山,共同聽到了陸铎辰口中說出的秘密。
暴雨滂沱,沈懷??打了個冷戰。
“沈懷??死了?那我是誰?”
“你是沈……”眠字還未說出口,沈懷??突然撲在陸铎辰身上,用盡全部力氣捂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