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會議室裡冷氣很足,裝修皆用的厚重紅木,乍看間有種腐朽的壓迫感。
檀香絲絲袅袅從銅爐中散出來,在沈懷??疑惑的目光中,莊弗槿解釋道:“很古闆,對嗎?是我爺爺按他的意思布置的。”
他去拉上窗簾,屋内昏暗,剩下投影儀還在工作,牆邊的幕布上逐漸顯現出上次播放時暫停的畫面。
莊弗槿明顯沒預料到這個,迅速去按了結束鍵,那幅翠竹高崖的景象不見了,幕布變黑。
他注意到沈懷??慌忙移開的視線。
别人一定不會通過某一幀空鏡判斷出莊弗槿上次沒看完的是哪部電影。
但莊弗槿知道沈懷??一定能認出來。
兩人陷入沉默。
唯有投影儀還在“嗡嗡”響,發出點幽藍色的光。
沈懷??又被吓得縮回殼裡了,莊弗槿想,他每越界一點,沈懷??便後退一步。
對方現在手裡捏着劇本站在這裡,其實心裡很想逃掉的吧。
陰沉、卑鄙的他,讓沈懷??感到害怕。
“是《舊塔》,”莊弗槿主動坦白,“我睡不着的時候用來助眠。”
他放入《煙雨客》的光碟,請沈懷??坐在椅子上,說,“看完片子,才好繪制海報吧。”
沈懷??猶豫地在莊弗槿身邊坐下,皮椅很軟,甚至剛陷入椅背的時候舒服到有些昏昏欲睡。
夏日午後,網絡關于他們的流言蜚語甚嚣塵上,兩個曾經離婚又離心離德的人,坐在密閉的室内看一部還沒上映的片子。
窗外蟬鳴吵鬧,酷暑。
《煙雨客》開頭幾幕,卻是大雨滂沱,冷意深重,密林裡,數不清的樹枝被壓彎。
一道馬蹄聲由遠及近。
莊弗槿有些走神。這電影他看過許多遍,從粗剪,到第一版,再到被打碎重剪的又幾個版本。直至眼前的成片。
劉先洛拍戲,一向求精求細,拍攝的時間一直加長不說,後期的剪輯推翻重來十次以上也很尋常。
劇組習慣了他的苛刻,而這次,莊弗槿卻比劉先洛更加嚴格。
莊弗槿看重《煙雨客》,看重他飾演的彭霜。
演員挑選角色如同尋找靈魂伴侶一樣難。
想來,莊弗槿已經許久沒有為自己去演一部戲。
《舊塔》《狐仙》皆為沈眠,他甘做陪襯。
人的成就太高的時候,不免迷茫,劉先洛最初拿《煙雨客》的劇本來找他,在煙酒味缭繞的包廂裡堵住他,嚴肅地問:“十九歲演《一?g土》莊弗槿去哪兒了?”
《一?g土》,莊弗槿的處女作。他還是銳氣難當的少年,也演一個銳氣難當的少年,鑽進西北戈壁中一待一年,電影上映時,沒有一個人不承認,莊弗槿和角色胤措融為一體。
入戲講求打破自我,忘卻萬物。
平心而論,《舊塔》、《狐仙》中的莊弗槿雜念太多,時常産生與角色的抽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