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1頁)

  沈懷??的手被燙到似得一縮,第一點筆畫便驚惶地斜飛了出去。

  莊弗槿嘴角露出進入包廂以來第一絲愉悅的笑,說:“不簽?舍不得我?”

  他似乎什麼也不怕,即便下一秒要走入的是槍決的刑場,隻要能看到沈懷??臉上的一點憐憫,也算死得其所。

  沈懷??面孔上刻意維持的一層冰雪裂開了一道口子。

  莊弗槿滾熱的掌心還貼在他手背上,他索性撂了筆,道:“你怎麼可能乖乖就範,你還有别的陰謀罷。比如,一會兒出門後你有一百種殺了我,死無對證。”

  “我殺你?”

  我愛你還來不及。

  莊弗槿的睫毛垂下一片陰翳,他直覺自己和沈懷??之間有比天塹還深的隔閡。

  “沒人會害你。”他堅定地陳述一遍,“即使我死了,我手底下的那群人也不敢。”

  劉先洛的表情愁雲慘霧。

  偏偏莊弗槿為證清白,還轉頭詢問他,“劉導,你說是嗎?”

  劉先洛淺淺和其對視一眼,不禁被對方身上森然的肅殺之氣震了一下。

  他預感莊弗槿在壓抑某種暴烈的情緒。隻手遮天的暴君對一個弱不禁風的畫家俯首稱臣,難道他心裡就沒有半分不甘?

  莊家大樹一倒,劉先洛不知道那些下頭無枝可依的猢狲要作何反應,真還會受羁絆,忍住不鏟除沈懷??這位始作俑者嗎?

  劉先洛心裡七上八下,但口中仍然應承道:“是,懷??會安然離開京城。”

  莊弗槿笑說:“你得到我的承諾,可以放心簽字了。”

  他的笑容絕非一種認命的無奈,反而像冒險家臨近深淵時産生的滿足的、畸形的狂暴心态。

  和莊弗槿交鋒,步步都是險棋。

  沈懷??又猶豫地動筆,筆尖凝在一點上,頓過幾秒。

  回憶過電般從記錄下滔天罪孽的紙張上奔湧而來,沈懷??想起這個男人的寡情和多情,冷漠和追悔。

  霧山鎮的一座不知名山丘上,他替自己解圍,逃離了劉先洛的潛規則;簽訂結婚協議,他說“我會利用莊氏的一切資源捧你”。

  暴雨的下午,他冷眼旁觀自己被他的陰謀詭計算計到退學;冰冷的化驗室,醫生拿着可怖的針頭做試管準備。

  ……

  太多太多的緣和劫,恩和債。

  即使下到地獄請閻王評判,也難以理出來誰欠誰更多幾分。

  “我也有錯,”沈懷??簽成了名字的最後一筆,道,“如果我最開始沒去糾纏你,一切都不會開啟,也不會到今天無路可走的地步。”

  刑振此時說:“莊弗槿不值得你憐憫。”

  是嗎?

  莊弗槿貪婪地欣賞沈懷??略微失魂落魄的樣子,想,他依然心軟,或許自己在他眼裡并沒有那麼十惡不赦。

  “明天等待司法部門傳喚嗎?”莊弗槿說,“那我現在要回家一趟,沈雪時還沒來得及托人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