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被大刺刺的燈光晃得有些眼疼,捏了捏眉心,說:“他收購了這兒?”
“何止,”楊端看外面人越聚越多,都認出了沈懷??,蠢蠢欲動地拿起手機要拍,連忙又彎腰做了個手勢請他進去,道,“整條鎮中心的商業街都是莊老闆的手筆。”
沈懷??被請到最豪華的會客室,楊端為他和單熵都添了杯毛尖後,說:“霧山憑借《舊塔》火了一把,聞着紅利味道而來的投資方絡繹不絕。但全部雷聲大雨點小,因為稍一了解就能知道,霧山發展的先天條件太差了……”
“路不通,走三個小時崎岖的山路才能到省會。人口也少,留守的老弱消化不了新建的樓盤。”
“他們都隻想分肉吃,誰都不想從割草料起去喂大一隻肉畜。”
楊端憤懑地回憶:“當時我至少給十個從外地來的老闆提供了酒樓的引資規劃書,但都石沉大海,沒有回應。”
單熵作為商人,專業領域内的活生生的案例讓他感覺到興奮,甚至頭皮發麻。他說:“獨木不成林,以霧山鎮的規模,确實很難發展得起來,若要打造成旅遊聖地,前期配套設施的構建就要先花出去海量的錢。家底一般的投資商根本不敢來這分杯羹。”
楊端:“不錯,他們蒼蠅逐臭般來,卻一件事都辦不成。《舊塔》上映的時間過了大半年,熱度都要不複存在了,我當時的心也涼,覺得沒運氣趕上東風……”
“幸好還有莊老闆。”提起莊弗槿,楊端五官上頓時露出洋洋喜氣,異常崇拜道,“當時《舊塔》的熱度即将過去――幾家我們當地人新開的民宿不成氣候,路也還是颠簸的土路,來過鎮上的旅客大多失望而歸。”
“莊老闆忽地來了。他眼睛不好,獨自坐在海邊吹了會風後說,他要用專門的團隊過來,把霧山的短闆都補上。”
單熵很感興趣地啜飲完杯中的茶,手指無意識敲打杯壁:“當真有魄力,憑莊氏的聲望規模,根本不會缺一線城市的項目,莊弗槿完全沒必要冒風險來投資什麼新興的海邊小鎮。”
天色大暗,遠方海平面最後一抹紫灰色殘雲,也被黑湛湛的海水吞沒。
酒樓改建過,成為鎮上數得着的高大建築。
坐在樓頂的茶室,透過窗,看到溫柔的燈火順着海岸線逶迤連綿,像數不清的明珠。
楊端歎了一聲,也頗有感慨:“所以無論外界怎麼評價莊老闆,我們都覺得他是個大好人。”他揚手又添了一盞茶,苦笑,“現在小鎮上的産業依然負盈利,但他也不急,就像撿了一條野貓野狗到手裡,極不稀罕的品貌,他卻還好吃好喝地供養着。”
剛添的茶散發着一點滾燙的氣息,沈懷??焦躁地舔了舔嘴唇,起身的時候帶得木椅子微微後退,在地闆上劃出一道刺啦響聲。
楊端殷勤地跟着站起來:“大廚的菜約莫做好了,我讓人送上來。”
沈懷??搖頭:“我們得走了。”
“這樣晚了……”楊端說,“鎮上多了很多新玩意,新辦的美術學院的學生在辦畫展,僧廬也翻新了,很多人去看……”
他口中的僧廬指的是電影的靈感來源――那座孤立在海邊的石塔。
楊端推開茶室另一側的窗戶,綴着燈火的七層寶塔映入眼簾。
沈懷??的身體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單熵按住他的肩膀,側頭問:“走?”
沈懷??臉色蒼白地點頭。
楊端合上窗子,歉然道:“抱歉,我多話了。”
他以為沈懷??故地重遊,要尋覓舊日的蹤影。所以絮絮說了許多霧山的往事和新生……可沈懷??極不感興趣。
大約……網上所說他和莊弗槿感情破裂,确有其事罷。
沈懷??勉強一笑:“楊老闆,什麼時候我叫了止逸和裴烏,我們再聚。”
“?G?G,好的。”
楊端心裡忐忑,覺得沈懷??冰雪一樣的人物,坐在他裝修豔俗的酒樓裡挺不像那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