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着,便走遠了。
遊客漸稀,白日裡絡繹不絕的道路顯露出點蕭索的味道,遠星幾顆,恰好點墜在舊塔亮起的金頂上,光芒在相較之下變得暗淡,如同拱衛月亮般拱衛這座塔。
“莊延雨骨灰歸于此處……”
夜色下,沈懷??的胸與背像手提琴般起伏着,從唇縫中艱難地擠出來這句話。
濤濤海水不斷拍打岸礁。
沈懷??脆弱的嗓音從浪聲中傳來,輕易地被擊碎,有顯得十分渺遠,聽在單熵耳朵裡,像玉掉在地上。
“莊延雨是誰?”他對中國史的了解僅限于宏大叙事中的帝王将相,幾位千古一帝,幾位驚世名臣。
莊延雨是誰呢?史書列傳裡匆匆幾筆,悄無聲息地死在北境,身後無好友親人治喪,屍身被送到京城後便失了音訊,未知埋骨之地。
“不算什麼知名的人……”沈懷??手指用力把紙張抓皺了,牢牢捏在掌心,故作平靜道,“既然今天看不到,我們就回吧。”
不知名?單熵又在腦海裡搜尋了自己薄弱的曆史知識儲備,并未在鼎鼎有名的王侯将相裡找到這位。
難道真的聲名寂寂?
單熵試探着問道:“酒樓老闆說寶塔按照莊弗槿的意思經曆了一番修葺,莫非他存了私心,選了位自家的祖先來祭奠?”
單熵有意頻頻提及莊弗槿。
在這座滿是那人痕迹的海濱小鎮。
因為他看得出沈懷??把自己縮在殼子裡――連江彥都打不破的殼子。
從單熵見到沈懷??的第一面起,就覺得美人如花隔雲端。
對方被一層紗幔蒙着,那是一道憂傷和情傷疊加的複雜雲霧。
單熵時常聽聞中國人喜好參禅,莫名地,他被沈懷??吸引,把對方當做端坐香火案之後的一尊菩薩,透過袅袅白煙,參悟菩提真容。
聽聞他的話後,沈懷??的表情似有動搖,一點白齒把下唇咬得發紅,身體也如風中柳絮般,打起擺來。
海邊路的護欄很低,單熵連忙将人扯過來,拽到路心。
沈懷??猝然轉回身來,雙手反抓住他。應該用了極重的力道,可落在單熵的胳膊上後,單單薄薄的,顯示出十指主人的虛弱。
沈懷??睜着快被幾滴冷汗淌進去的眼睛,說:“我們回去罷。”
近乎乞求。
他驚恐時潋滟的眉眼極美,無辜地瞪着,能露出濃密的睫毛根部,像精緻的、寵物的瞳仁。
單熵知道他又在逃避。
逃避一種名為莊弗槿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