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他背着二伯,偷偷纏着司機,跑回了自己的家。
庭院寂靜,金魚在水中悠遊來去,西斜的日光灑遍枝頭。
沈雪時的視角很低,當他踏過院門微擡起頭時,恰好見廊下坐着一人。
男人雙手放在膝上,見到他時微微探身,喚他:“小時。”
“爸爸在等誰?”沈雪時湊到莊弗槿身邊,卻不往他懷裡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爸爸蒼白的手背。
幾片早落的秋葉飄飄悠悠地從二人面前晃過,掉在秋千上。
沈雪時的話語裡夾了些哭腔,坐也坐不穩,抹掉一把眼淚就要沖出去:“不要再這裡幹等了,我去找媽媽!”
天空渺遠高闊,極深,永遠看不到盡頭。
京城不過穹頂下的一點,沈雪時奔跑的身影更是隻有蝼蟻般大小。
三兩人的悲歡極渺小,卻是被天道在夾縫中允準的安樂。
人生百年,他們總算能走完百年陰差陽錯的歧路,安穩地度過相攜到老的一生。
後來沈懷??常常回想這次秋日傍晚,當沈雪時在距家百米的路邊撞在他身上時,自己的胸腔之下鼓噪異常。
他手裡還提着兩件同樣的壽衣,所有人遇到他都以為他在孝期。
可沈雪時仰頭對他說:“爸爸醒了。”
明媚的秋景,萬物結果的時候,他收到懷裡的終究不是一顆苦果。
他們從天道的懲治下逃脫,成為兩隻漏網的小魚。
“衆生攘攘,我們當然是微不足道的兩個。”冬天他們坐在窗台邊看雪景,沈懷??望着飄雪,說。
“與天地而言是的,”莊弗槿張開身上的家居服,把還穿一身薄睡衣的沈懷??罩進懷裡,“但對我來說不是,你是我生命裡最重要的人。”
世人大多一副尋常面孔,你是我最不平凡的一位。
天薄情,地厚德,此生允諾我們在凡俗中相守相攜,做一對白頭愛人。
沈懷??有些困意,還不忍心放下雪景睡去,昏沉說:“這麼冷的天氣,野外還會有狐狸覓食嗎?”
“會,它也能遇見一位好心人。”
蒼蒼白雪之下,燈火夜半方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