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懿的心跟着沉重了下去。她并不意外,隻是覺得很難過。傅斯愉的這一聲歎息,蘊含着太多的意味。這幾年她不知道、無法陪在傅斯恬身邊的日子裡,她的來來,該是吃了多少的苦。
她眼眸晦了晦,再擡眸,已經定了神。她邀請傅斯愉:“你看差不多要到飯點了,你吃飯了嗎?方便嗎?我們一起吃個飯,邊吃邊聊?”
傅斯愉用犀利的眼神回望她。
時懿坦蕩地與她對視,眼神的探究與請求不加掩飾,真誠而溫和,不卑不亢。
傅斯愉倏地笑了一聲,兩人心照不宣。
“好啊,那走吧。”傅斯愉大方地答應了。
于是兩個人便出了辦公室,轉戰距離金融中心不遠的一家本幫菜餐廳,要了一個包廂,細吃慢聊。
等上菜期間,傅斯愉和時懿再次說起傅斯恬與傅建濤突然出櫃的經過:“我們吃過晚飯,坐在客廳裡剛确定完我婚宴那天訂煙訂酒的事情,我爸舒了一口氣,忽然開玩笑說‘恬恬,别人收了請帖都問我,這是傅家老二吧,她上頭是不是還有個姐姐還沒定,你說我該怎麼回答呀?’,我姐叉了塊蘋果遞給我爸,忽然就說,‘叔叔,我現在其實有正在交往,想要過一輩子的人了’,我爸眼睛一亮,還沒來得及高興,我姐就緊接着說,‘是個女生’,我爸的笑登時就很扭曲地僵在了臉上。”
“他懵了,好幾秒都沒反應過來。我也懵了,一點心裡準備都沒有。整個客廳,針落可聞。”
時懿聽着都緊張了起來。她體會過那種煎熬的感覺。永生難忘。
傅斯愉說:“我爸很難接受,我第一次見到我爸臉色那麼難看地和我姐說話,‘你再說一次?’,我爸眉頭皺得能夾死隻蒼蠅了。我大氣都不敢出,傾斜了半個身子做好了随時撲上去護住我姐的準備了,沒想到我姐眼圈都紅了,卻一點都不退讓,看着我爸,沉默了幾秒,又重複了一遍,‘叔叔,我現在有對象了,是個女生,是我從高中時就喜歡的人。我不想瞞你。’”
“她很好,我想有一天能帶她回來見見你。”
時懿分不清楚心底是心疼多一點,還是酸楚多一點。她從前一度認為在傅斯恬心裡,可能還是她家裡人更重要,甚至和好時,她都是抱着這樣的認知的。即便當初分開的初衷裡,有一大部分是傅斯恬不想拖累自己,可也不可否認,傅斯恬是為了家裡人、為了父親、為了奶奶、為了妹妹,放棄了她。
她選擇了傅斯恬,選擇了和好,就是選擇了默許與接受。
她甚至做好了準備,做傅斯恬在家裡人那裡從不存在過的愛人。畢竟出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時半會兒,急不得。
可沒有想到,不聲不響,傅斯恬卻為她做到了如此。
時懿沒有辦法不動容。
她呼吸沉了些,問:“叔叔……怎麼說?”她們每天都通電話的,斯恬至今沒有和她提起過這件事,隻能說明——這次出櫃失敗了。她不想讓她跟着心煩。
果然,傅斯愉說:”我爸什麼都沒說,像不認識她了一樣看了她好久,攥緊拳頭,站起身子,回房猛地摔上了門。”
“到我姐回去,和他道别,他也沒有應。”
時懿臉色不太好,傅斯愉又刻意放輕松了語氣寬慰她:“沒事啦,這兩天我看他已經緩過來了,估計心裡消化得差不多了,都開始旁敲側擊和我打聽你了。”
時懿猶疑地看傅斯愉,傅斯愉對着她肯定地點頭:“真的。主要是我爸太了解我姐了,她看着軟軟糯糯、什麼都好商量,實際上心裡可有主見了,她自己認準了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認準的人,就更不要說了。”
服務員送餐上來了。
傅斯愉盛了半碗飯,像是玩笑又像是吃醋,說:“而且,我爸太疼她了,這幾年,她又吃了太多苦了,我爸根本舍不得難為她。”
時懿聽到“吃了太多苦”這幾個字眼,盛飯的動作就頓住了。
傅斯愉微微一笑,問:“你知道,我姐戶口是挂在我家,從小在我家和我一起長大的吧?”
時懿點頭,“嗯”了一聲。
傅斯愉說:“我姐是不是和你說過我和她關系不好?”
時懿盛飯,淡淡解釋:“沒有,你姐沒說過,是我自己猜的。”
傅斯愉輕笑,不置可否。時懿有多護着傅斯恬她算是看出來了。她也不在意,肯定道:“我和她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關系确實不好。”
“不過,其實一開始她剛到我家的時候,我很喜歡她的。你知道,她長得好看,從小就很好看,白白嫩嫩,像個洋娃娃,脾氣又很好,什麼都陪着我玩,什麼都讓着我,所以我就很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