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去詹事府打聽消息,撞見了十三殿下,這才知朱南羨已從西北回京,聖上從來偏寵他,這回竟賜了金吾衛的領兵權。
任暄不知蘇晉記不記得朱南羨,但當年十三殿下為一任翰林大鬧吏部,幾乎傳遍了随宮上下。
晁清的案子若走投無路,十三殿下鬧不定願管這閑事呢。
任暄興緻沖沖回來,原想告訴蘇晉這一喜訊,哪裡知柳朝明憑空插了一足進來,像一盆冷水,叫他的好心顯得多餘。
阿禮備好轎子,進來問:“小侯爺,這就上應天府衙門尋蘇先生麼?”
任暄擺擺手:“不必了,先回府罷。”
蘇晉回到府衙處所,天已擦黑了。
周萍從堂屋出來,拽住她問:“整兩日不見,你上哪兒去了?”
蘇晉看他滿頭大汗,袍衫髒亂:“别問我,你是怎麼回事?”
周萍長歎一聲:“别提了,那些落第仕子今日又在夫子廟鬧事,我帶衙差去哄人,還起了沖突,有幾個趁亂把我掀翻在地上,還好五城兵馬司的人來了,我也是剛回來。”
蘇晉走到案前,斟了杯茶遞給他:“這衙門上上下下都曉得你老實,往常不過是将棘手的案子丢給你,眼下倒好,外頭有人鬧事也叫你去,你一個書生,讓你去是跟人說教麼?”
周萍接過茶,寬慰她道:“這回鬧事的也是書生,我去說教說教也合适。”
蘇晉想到早上看過的貢士名冊,不由道:“再有仕子鬧事,你是不能去了,實在推不掉,索性稱病。”
周萍連聲應了,問:“晁清失蹤的事,你有眉目了麼?”
蘇晉替自己斟了杯茶:“有一點。”
周萍左右看了看,把她拉到廊庑下:“昨日你走了,我又去貢士所打聽了打聽,可巧撞上晏少詹事的丫鬟了,說是他家公子将玉印落在此處,她特地過來取。”
“昨日?”
依現有的眉目來看,晏子言是今早才知道晏家有枚玉印落在了貢士所,這是哪裡來的丫鬟,竟有未蔔先知的本事?
周萍道:“那枚玉印不是被你取走了麼,我就跟她說,晁清失蹤了,衙門要查這案子,收走了證據,她若要玉印,隻能兩日後來京師衙門。”
蘇晉問:“她願來嗎?”
周萍道:“她應了,說後一日,她天不亮便來。”看蘇晉沉默不語,又道:“我覺得這丫鬟行事蹊跷,便記下她的模樣,等楊大人回府,可向他打聽打聽此人。”
蘇晉搖頭:“不必,我已知道她是誰了。”
晏太傅隻得三子一女,大公子二公子皆不在京師,除了三公子晏子言,平日在府裡的,還有一位被人退過三回親,正待字閨中的小姐。
晏氏玉印隻傳嫡系,既然三位公子都騰不出空閑,那當日将玉印落在貢士所的,隻能是這位聲名狼藉的晏大小姐晏子萋了。
蘇晉有些想不明白,晏子萋一名高門小姐,去貢士所尋晁清做什麼?
翌日去上值,衙署裡無不在議論仕子鬧事的,瞧見周萍來了,忙抓着往細處盤問。
周萍一一答了,末了道:“春闱的主考是裘閣老,公允正直天下人都曉得,落第滋味是不好受,任這些仕子鬧一鬧,等心平了,氣順過來也就散了,并不是什麼大事。”
劉推官哂笑道:“眼下也就通判大人您心眼寬,豈不知昨日夜裡,都察院請楊大人喝茶,就為這事,議了一夜還沒回來。”
周萍一驚:“都察院也管起這鬧事的仕子來了?”
劉推官道:“你以為落第是小事?上前年,渠州的高大人被調進内廷,就因乙科出身,裡頭的人都不拿正眼瞧他,前陣子受不了幹脆緻仕了。”
說着,又掃一眼角落裡抄狀子的蘇晉,“不信你問他,他倒是甲科出身,當年還是杞州解元,二甲登科的進士,而今屈于你我之下,怕是這輩子都要不甘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