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與管事老仆連忙跪下:“回禀這位大人,今日府上擺宴,除了我們府内的人,還從外頭請了幾名廚子婢女,我們隻當這位婢女,不,公子,是從外頭請來的,所以沒有多想。”
沈奚一笑道:“馬少卿是光祿寺少卿,光祿寺是做甚麼的?掌理祭祀,朝會,宴鄉酒醴膳馐之事,你說别的府辦家宴從外頭請人,本官信,你說馬少卿請人,”他将折扇往身後一背,負手泠泠道:“真當本官沒見識是嗎?”
沈奚其實知道馬府從外頭請了一撥“外人”幫忙擺宴。
不,說是“請”還不盡然,應當說這一撥人乃曾友諒硬塞進馬府的。
否則,若沒了這幾個“外人”在後廚下毒,曾友諒如何将謀害十三殿下的罪名甩在馬少卿身上,自己又全身而退呢。
如今東窗事發,馬府裡那幾個外人早也消失無蹤,而下毒的酒具,也被銷毀了。
沈奚正為此苦惱,他雖将曾友諒堵在了馬府,隻可惜找不出他毒|殺朱南羨的證據,竟奈何他不得。
但沈青樾生來一副七竅玲珑心,他若想定誰的罪,便是沒有證據,也一定要編出一個證據。
眼下正逢一出大戲,就看場上有沒有人能聞弦音而知雅意了。
朱憫達聽了沈奚的問話,沒甚麼反應。
伍喻峰轉而問媛兒姐道:“你為何會好奇蘇晉在此處?不是你将他放走的嗎?”
媛兒姐一時不知怎麼接,隻得咬牙胡亂道:“回殿下的話,奴家沒有放他走,他……他一直就躲在柴房的草垛子裡。”
朱憫達眉梢一挑:“哦,那麼本宮倒想知道了,一直躲在草垛子裡蘇知事,為何會出現在城南呢?”
蘇晉還未曾答話,立在她一旁的柳朝明道:“回殿下,是微臣命巡城禦史将她帶來城南的。”
他肩頭的血稍止,但臉色與唇色都蒼白不堪。
朱憫達的目光掃過來,瞥了眼他肩頭的傷,似是毫不在意地道:“哦,本宮倒是忘了,柳大人一慣有未蔔先知的本事。”
柳朝明道:“殿下誤會,微臣早知蘇晉在私查一名貢士的失蹤案,此案牽扯複雜,又像與之前的仕子鬧事案有關,事關重大,于是便派巡城禦史一道探查,竟也查到馬少卿的府上。”
朱憫達問:“柳大人既早知此事,憑大人百官之首的身份,為何不直接命禦史進馬府搜查證據,反是要來城南呢?”
這時,蘇晉道:“回殿下,是微臣讓柳大人來的。”
朱憫達冷哼一聲,并不理她。
蘇晉垂下眸子,心中飛快地将方才沈奚的話,媛兒姐的話,與柳朝明的話細細嚼過,又道:“因方才微臣躲在草垛子裡,聽到有人說,十三殿下去了城南,要着人去追,正好之後巡城禦史來找,微臣便将這消息告訴了禦史,與柳大人一起來了城南。”
朱憫達蓦地轉過頭來,“哦?”了一聲。
蘇晉唇畔露出一枚似有若無的笑,可她擡起頭,又是一副努力深思,仔細回想的模樣:“哦,微臣好像聽到他們說,是奉了吏部那位大人之命,若今夜不殺了十三殿下,不成功,便成仁?”
朱憫達聽了這話,冷寒的眸子裡總算浮起一絲松快之色。
是了,這就是他今夜的目的。
蘇晉的生死他才不在乎,但倘若能從蘇晉這一枚“餌”誘出她背後的釣魚人,抓住老七害十三的證據,那老七這回不死也要脫一層皮了。
而蘇晉正是猜到朱憫達的目的,才編出這一番胡話,來讓自己從一個局中“餌”,變成這一局的證人。
既是證人,那太子非得保她一命不可了。
曾友諒聽了蘇晉之言,怒目圓睜,他先看向沈奚,又看向柳朝明,最後看向蘇晉,心裡怎麼想也想不明白這一番七繞八繞的問話,怎麼矛頭一轉就直指向他了呢?
縱然是他指使人給朱南羨下毒,但蘇晉的話卻是胡編亂造,純屬栽贓!
曾友諒抖着手指向蘇晉:“你、你血口噴人!老夫若知道十三殿下遇險,救他都來不及,怎會加害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