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7頁)

  曾友諒抖着手指向蘇晉:“你、你血口噴人!老夫若知道十三殿下遇險,救他都來不及,怎會加害于他?!”

  蘇晉看着曾友諒,淡淡道:“大人這麼急是做甚麼,下官說是大人害了十三殿下嗎?下官說的是吏部一位大人,吏部上上下下,難道隻有你曾尚書不成?”

  沈奚道:“也是,算上曾憑,今夜赴晏的也不止曾尚書您一人啊。”然後他持扇拱手,轉身向朱憫達請示,“太子殿下,既然有證人在,曾尚書與郎中怕是暫且洗不清嫌疑了,依微臣看,全抓了吧?”

  朱憫達微一點頭,擡手一揮。

  羽林衛一左一右分将曾友諒與曾憑押解在地。

  朱憫達冷聲吩咐一句:“帶走!”然後看了一眼沈奚與朱南羨,道:“十三,青樾,你二人跟本宮回宮。”

  羽林衛很快牽了兩匹馬來。

  朱南羨默了一下,低垂着眸子走過去。

  天就要亮了,這一夜死生之劫,他雖能護她自昭合橋的血雨腥風中險險求生,卻無法在随後波雲詭谲的謀亂中為她求得一片安甯。

  分明是這局中魚,卻像一個局外人。

  朱南羨一言不發地翻身上馬,卻終于還是忍不住回過頭來,看了蘇晉一眼。

  蘇晉也正擡起眸子,朝他望去。

  四目相對,朱南羨微微一愣,别開眸光,回過頭打馬離去了。

  朱憫達一走,朱覓蕭與衆臣看完這一場大戲,也拉拉雜雜地互相作别走了。

  近破曉時分,應天城仿佛浸在一片暗色的水霧裡。

  方才朱憫達問話,腦中的弦一直緊繃着,竟沒顧及上肩傷,直至此時,肩頭的鎮痛才忽然傳來,柳朝明悶哼一聲,因失血太多,險些沒能站穩。

  蘇晉要去扶他,卻被他退讓一步,避開了。

  柳朝明扶住肩頭,目色沉沉望着街巷深處,問道:“名字。”

  蘇晉沉默一下:“姓謝。”

  果然。

  難怪老禦史看了蘇晉的《清帛鈔》後,指着其中一句“天下之亂,由于吏治不修;吏治不修,由于人才不出”(注)說:“此句有故人遺風。”

  難怪當年老禦史隻見了蘇晉一面,便拼了命,舍了雙腿也要保住她。

  原來她并非隻具故人遺風,她根本就是故人之後。

  柳朝明這才偏過頭看她,又問:“叫什麼?”

  蘇晉眸中閃過一絲惘然,低聲道:“我沒有名,隻有‘阿雨’一個小字,阿翁從前說,等我及笄了,會為我起一個好名字,可惜,”她一頓,“沒有等到。”

  柳朝明心中一沉。

  都察院的小吏牽了馬車來,站在長巷盡頭等他。

  柳朝明默了一默,輕輕“嗯”了一聲,便不再管蘇晉,朝馬車走去。

  他有些惘惘然,這一生他從未虧欠過任何人,除了五年前老禦史的托付。

  可這個托付的真相,竟如此荒謬。

  他承諾過要守一生的人,原本以為隻是在波雲詭谲的朝堂為她謀求一方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