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2頁)

  朱沢微眸色淡淡的:“這有甚麼好問的,成王敗寇,搶不到不就是一個死?”他頓了頓,“鷹揚衛的虎符到手了嗎?”

  黑袍人卻不答這話,他想了一下道:“父皇不日就要傳位,你眼下動手實在倉促,其實若由大皇兄繼位,你也不一定會死。我幫你去找十三,他從小心善,又是個言出必行的人,若他願在大皇兄手下佑你我一命,想必——”

  朱沢微怒從心頭起,回轉身來譏諷道:“找朱南羨做甚麼?為了苟延殘喘地活着嗎?這麼多年,我已苟延殘喘地活夠了。”

  黑袍人道:“可是七哥——”

  “你就知道十三,十三對你很好嗎?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你朱祁嶽這些年所得到的都是他朱南羨不要的,順手塞給你的。”

  一陣風過,将黑色兜帽往後掀了些許,露出朱祁嶽一雙狹長的好看的眼,眼角似燕尾上翹,卻帶着些許愕然色。

  朱沢微冷笑道:“難道不是嗎?你小時候想學武,你母妃怎麼求父皇都不肯允,反是朱南羨在父皇跟前一句話便把你拉去軍營做陪練,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将士誰把你這個成日跟在他嫡十三殿下身後的庶皇子當回事?

  “你當初喜歡戚绫,心心念念要娶她,結果朱十三一句不願娶妻想在西北領兵,父皇便為他辭了與戚寰的婚約,又為了保全戚家的顔面,把戚寰硬塞給你。

  “學武的皇子都要外出曆練,當年曹将軍要帶朱南羨走,可是這宮中上上下下,父皇,朱憫達,太子妃個個覺得曹将軍太嚴苛,怕咱們的嫡十三殿下跟着他吃苦,後來怎麼辦?不是又把你塞過去?”

  朱祁嶽垂眸低聲道:“當初将軍要帶十三走,是因為母後仙逝,将軍怕他悶在宮裡日日難過。将軍雖嚴苛,我卻能跟着他學真本事,十三也是知道這個,才跟父皇請旨讓我代他去的。”

  “那又怎麼樣?你落入山匪手裡性命垂危時,不是我趕來找官兵救了你?你腿骨折裂,險些不能習武時,不是我背着你一家一家去求醫?你在軍營受人欺辱的心酸,你被迫娶戚寰時的哀思,你命懸一線時以為自己此生不能習武時流的淚,這些他朱十三都知道嗎?他不知道。

  “因為你不敢讓他知道。

  “因為早在他一句話便可讓父皇打破規矩,準允你去軍營習武時,你便明白朱南羨與你是不一樣的,朱家十三與朱家十二之間,是有尊卑之分的。”

  朱祁嶽道:“那些都是舊事了,我自小學武,盡我所能未曾耽擱過一日;将軍待我如子,一身本事傾囊相授,那回将我遺失在山匪手裡,他直到故去前都還内疚;還有寰寰,她很好,成親這幾年,我已慢慢學着要喜歡她了。”

  朱沢微不可理喻地看着他,幾乎要笑出聲:“你是跟曹稚那個草莽将軍混久了學來一身俠道凜然?真當自己是個江湖人,凡事講講情面講講義氣便得過且過了?你好好看清楚你是皇子這是奪嫡,不夠狠心隻有一個結果——死。”

  然後他收起一臉諷意,淡淡地又一次問:“鷹揚衛的虎符到手了嗎?”

  朱祁嶽沉默片刻,轉身沒入茶肆晦暗的燈色中:“兵在我手裡,我隻用來保你,不想傷人。”

  朱沢微盯着他的背影,冷哼一聲:“幼稚,滄海橫流,玉石同碎,隻怕到時就由不得你了。”

  封岚山位于應天府以西,山勢呈西南走向,直入湖廣地界。

  冬獵一行車馬卯正從皇城出發,沿途由虎贲衛開道,途徑岙城,至酉時才行至封岚山腳下,随後安營紮寨。

  照往年的規矩,冬獵共有三日,即開年的初二到初四,其中頭一日為皇子間的比試,之後兩日随行臣工也可進林場行獵。若皇上盡興,多待一日也是有的,但總歸要初六回到京師,否則趕不上初七昭覺寺祈福。

  這兩年景元帝聖躬違和,不便行獵,各衙司跟來的臣子便少些,大都隻為伴駕助興,是以重頭戲便放在了皇子之間的比試上。

  而因前幾年,比試奪魁的都是朱南羨,他此次狩獵非但要帶上戚绫,還被安排在最末一位入林。

  初二這日晨,衆皇子先抓阄決定入林順序。

  等結果出來,頭一個進入林場的是十四皇子朱覓蕭。隻見他一身勁裝越衆而出,對景元帝拱手道:“父皇,兒臣有一個不情之請。”

  他舉目環顧衆皇子,笑道:“兒臣既是第一個入林,平白比諸位兄弟多出些優勢,兒臣不願勝之不武,願效仿十三皇兄,帶上一人入林。”

  景元帝道:“随行鮮有女眷,你要帶的人隻能從衆臣工中選,你已有親兵,再帶上一人豈非多一分助力?”

  朱覓蕭的目光掃過聖駕周圍的衆臣,落到蘇晉身上:“禀父皇,兒臣想帶的人是——蘇禦史。”

  有蕭疏的風自山林吹來,朱南羨垂在身側的手蓦地握緊。

  但他沒有動,也沒有出聲,隻安靜聽那朱覓蕭又道:“蘇禦史是朝廷新貴,又是頭一回來冬獵,随兒臣入林,兒臣少不得要分神照顧他。況且——”他一笑,“兒臣素來仰慕禦史高才,聽聞這兩年來,十三皇兄正是跟他讨教不少,才有此長進,因此兒臣也想趁冬獵的契機,跟蘇禦史求教一番,望父皇肯允。”

  景元帝聽了這話,“唔”了一聲:“容朕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