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元捷也不能死,大随已傷痕累累,經不起與嶺南一戰,她非但要為她的殿下盡忠,這也是她身為人臣,萬民之臣的責任。
胡元捷有些意外地看了蘇晉一眼。
見她隻顧埋頭看路,摻着他往前走,不由自主也将手裡的木杖握得更緊了些。
又有三兩滴滴雨水打在身上,是真的要落雨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出現了一絲亮光。
胡元捷原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他阖目睜眼,又重新看去,那抹亮光竟真的是一個舉着火把的人。
“蘇大人,你看。”胡元捷道,随即叫喊道,“喂,那邊那個——”
那頭的人聽到動靜,朝他們這裡走來。
火光烈烈,來人身形修長,面容沉靜,五官如畫,一雙冷玉似的雙眸猶如霧掩。
蘇晉認出柳朝明的瞬間就愣住了。
白屏山裡是什麼情形她豈能不知?中夜難視,地險難行,山中又有墜岩,此刻落雨更有泥流滑坡的危險。
她張了張口,想問柳朝明為何要來。
可這一回,她竟有些問不出口了。隻是因為恩師之托?因為謝相與老禦史的至交之情?因為在都察院做了兩年同僚?
心中不知有何,忽然出現了一個似是而非的揣測。
可這個揣測一出現,她卻又是震驚又是無措地将它壓了下去。
蘇晉想,一定是她想多了,想岔了。
柳朝明在看見蘇晉的這一瞬間,缭繞在眼底的深霧一下悉數化去,寥落了一夜的眸光在釋然之後靜如深海。
他的唇角動了動,竟似乎是想對她笑。
但自他生母去世,他已許許多多年沒純粹地笑過了。
他早已不習慣展露這樣的情緒。
于是隻好将這自心頭生的笑意溶于眼底,化作冷眸上,帶着一絲溫潤月色的寂寥。
柳朝明沒什麼表情地走上前來,看了蘇晉一眼,又看了看胡元捷,說道:“你拿着火把,我來背他。”
雨已成綿密之勢,此地越來越危險了。
蘇晉接過火把,垂着眼簾“嗯”了一聲。
柳朝明背起胡元捷,又道:“往東走,那裡有個岩穴,可暫避到明日早上。”
蘇晉點了一下頭:“好。”
胡元捷伏在柳朝明背上問:“柳大人竟是一個人進來的?”
柳朝明一面借着火光辨認道路,一面回了句:“有兩名金吾衛随我進來,路上遇到落岩受了傷。”
蘇晉聽了這話,不由看了柳朝明一眼,他這一路尋來,想必也是險象環生,但他的神色确實清淡的,什麼也無。
岩穴其實不遠,三人走了一刻已快要走到。
然而就在這時,山上有幾個巨岩像是終于不堪雨水的沖刷,轟隆隆地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