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他後來聽張石山說過,那年的狀元原本定的就是蘇晉,後來他父皇看了眼蘇晉的年紀,生生吓了一跳,怕此子鋒芒太過反招橫禍,壓到了第四,褫了他前三甲的榮光。
“可惜世事弄人,時雨入了翰林不久,因一樁小事險些喪命,後來被降職到一個偏僻縣裡任典史,還好有雲笙,就是時雨的一名至交故友,晁清晁雲笙陪着,直到隔一年,當地的巡按禦史查官員任免名錄,這才将時雨調任回原咨文上寫的松山縣任典薄。
“他一到松山縣便幫縣令大人破了兩樁懸案,得縣令大人賞識,兩年後,寫了一封信回京師,說這樣的人放在松山縣實在大材小用。應天府尹楊大人于是拿着這封信去找了吏部,找了都察院,沒過多久,時雨便從松山縣又調回了京師。
“後來的事陛下您想必知道,時雨回到京師衙門做了年餘知事,景元二十三年仕子鬧事前,都察院的柳大人曾委他重任,随後他得柳大人賞識,入了都察院,就此一路升任至如今的刑部侍郎。”
朱南羨安靜地聽他說完,問:“她從前在京師衙門,常與你們說話嗎?”
劉義褚道:“回陛下,蘇大人平日裡話少,但臣等若将街頭巷末聽來的一些趣聞轶事拿來與他閑磕牙,他也是愛聽的,時不時還論道一兩句。”
朱南羨又笑了一下:“你們若無事,日後便進宮來陪她說說話。”随即看向一旁的内侍,“日後他們要來,不必攔了。”
周萍與劉義褚互看一眼,誠惶誠恐地拜下道:“多謝陛下,臣等下回進宮一定挑好時辰,絕不打擾了蘇大人歇息。”
他們這番既得了聖上恩典,自是不當再與朱南羨再同立一室,謝恩過後即刻告退。
兩人剛出了栀子堂,迎面撞上一名青衣皂帶,眉目清冷的人。
正是柳朝明。
如今先皇新喪,滿朝文武都着青衣上值,柳朝明聽到道旁有人向自己參拜,頓住腳看了一眼,認出他二人是蘇晉京師衙門的故舊,說了句“免禮”,收回目光往栀子堂裡去了。
因朱南羨在栀子堂安插的内侍宮婢很少,他一來,又都進了堂裡伺候,柳朝明進了堂内才看見坐在書案前的朱南羨,愣了一下,合手拜道:“不知陛下在此,臣進來時未着人通傳,疏忽大意,請陛下恕罪。”
朱南羨看到柳朝明,也愣了一下,才起身道:“柳卿免禮。”
兩人各自立了片刻,一時都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朱南羨才道:“柳卿既來了,想必是為探望蘇侍郎,她正自裡間歇息,還未轉醒,柳卿進去吧。”
朱南羨知道柳朝明平日繁忙不亞于自己,今日正是好容易趕上白露時節,抽出一時半刻來未央宮看蘇晉。
她到底是他救回來的,看一眼也是應該。
柳朝明聽了朱南羨的話,沉默了一會兒,卻揖道:“不必,陛下既已看望過蘇侍郎,想必諸事已吩咐妥當,臣就不進去了。”
言訖,兩人又一言不發地各自立了一陣,正欲同時開口想先行告辭,那名終于長了機靈,知道守去殿外頭的内侍道:“啟禀陛下,柳大人,沈大人過來探望蘇大人了。”
第171章
一七一章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胡元捷因雙腿受傷,在月見堂裡窩了半月,閑得發慌。
他平生嗜好遊曆,最愛弈棋,奈何平日裡在月見堂陪着他的禮部江主事棋藝實在差勁,弈不到半刻就潰不成軍,而朝中棋藝超群者大都公務纏身,素日裡連個人影都瞧不見。
這一日,胡元捷百般聊賴,在小幾上擺了一盤棋,打算左手跟右手下,則見江主事自外頭跑進堂内,慌不疊地道:“胡使節,胡使節,陛下來探望您了!”
胡元捷一聽這話簡直受寵若驚。
這位晉安皇帝平日待他可謂禮數有加,然而話少,加之日理萬機,幾乎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今次竟肯纡尊降貴來看他?
聽聞晉安帝從前在西北領過兵,又在南昌治過藩,想必見多識廣,與他讨些趣聞來聽,定能一解煩悶。
胡元捷高興地道:“拿在下的木杖來,在下要去恭迎陛下!”
然而江主事扶着胡元捷一瘸一拐地走到月見堂外,看到的卻是朱南羨折向栀子堂的背影,一旁的内侍讪讪道:“使節大人,陛下他,好像是來探望蘇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