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江主事扶着胡元捷一瘸一拐地走到月見堂外,看到的卻是朱南羨折向栀子堂的背影,一旁的内侍讪讪道:“使節大人,陛下他,好像是來探望蘇大人的。”
胡元捷愣了片刻,狠狠一歎,杵着杖走回堂内,自小幾前失望地坐了一小會兒,挽起袖口正準備繼續跟自己對弈,江主事又急匆匆地跑進堂内:“胡使節,柳大人來探望您了!”
胡元捷一聽這話又是一喜。
這位左都禦史大人待他也可謂禮數周到,然而話更少,勤于政務宵衣旰食,今次竟肯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閑來看他?
聽聞柳昀任禦史近十年,嘗在各地巡按,想必見識廣博,與他讨些趣聞來聽,定能一解煩憂。
胡元捷又高興地道:“把在下剛才的木杖拿來,在下要親自去迎一迎柳大人!”
江主事扶着胡元捷一瘸一拐地走到月見堂外,看到的竟是柳朝明折向栀子堂的背影,一旁的内侍讪讪道:“使節大人,柳大人他,好像也是去探望蘇大人的。”
胡元捷傻了片刻,哀聲一歎,杵着杖走回堂内,自小幾前發了一小會兒呆,捋下袖口打算先給自己沏碗茶壓壓驚,江主事再次忙裡忙慌地跑進堂内:“胡使節,沈大人來了!”
胡元捷一聽這話,先壓制住油然而生的喜悅之情,小心翼翼問了句:“是來探望在下的麼?”
江主事道:“蘇大人那兒都有陛下與柳大人了,沈大人定是來瞧使節大人您的!”
這位戶部尚書大人平日裡話不算少,然近日被軍資軍費的事絆住,除了每日來與蘇侍郎說幾句話,比那二位竟更繁忙一些。
聽聞沈青樾自小聰明無雙,九歲就會開鋪子做買賣,十二歲入翰林做侍讀,智謀竟能與柳昀比肩,十七歲風流之名傳遍京師,為他傾倒的女子不下百餘,若能聽他說一兩樁風月往事,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胡元捷興奮地道:“别人不迎可以,這位沈大人,在下一定要親自相迎!”
江主事扶着胡元捷一瘸一拐地走到月見堂外,看到的是沈奚飄飄然折往栀子堂的背影,一旁的内侍都替江主事這一連番“謊報軍情”無地自容:“使節大人,沈大人他,還是去探望蘇大人的。”
胡元捷安靜地站了片刻,一言不發地回過身,看了看一望無際的蒼穹,又看了看這開了滿園的月見草,正打算命人在堂門口挂個鐵鎖,把自己關在屋裡一日,好生反思一下自己平時做人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卻聽江主事支支吾吾着道:“胡使節,禮部羅大人過來未央宮了。”
胡元捷道:“哦,一定是去探望蘇大人的吧。”
羅松堂已進了月見堂内,聽了胡元捷這番自暴自棄的言語,說道:“胡使節哪裡的話,老夫正是來探望您的。”
他是禮部尚書,自然清楚外使的嗜好,等胡元捷将他請進堂内,自覺在小幾前坐了,看了看棋局,撚起一粒黑子問:“胡使節的腿傷養得如何了?”
胡元捷剛自一番打擊中回緩過神來,十分平靜:“好好養,總能養好的。”
羅松堂落下一子,笑道:“老夫的棋藝不行,朝廷裡棋藝最好的有四人,十殿下,舒學士,沈尚書和蘇侍郎。”
胡元捷訝異道:“竟沒有柳大人?”
“柳昀這個人,平日裡除了公務就是公務,沒怎麼看他下過。”羅松堂道,又“嘶”了一聲,“胡使節這麼一問,老夫倒是想起來,柳昀剛入都察院那會兒跟文遠侯對弈過一回,隻輸文遠侯半子。”
“文遠侯棋藝精湛?”
“遠在十殿下之上。”羅松堂道,又呵呵笑道,“不過現在他們孰強孰弱就不知道了。你好棋,平日得閑,可去找他們對弈試試看。”
胡元捷歎道:“在下也想,但羅大人您方才提的幾名肱骨臣工,沈大人,柳大人,哦,再加上一個陛下,都去隔壁瞧蘇大人了。”
羅松堂一愣:“都在栀子堂?”
胡元捷終于把心中困惑道出口:“羅大人,您說小使成日裡這麼懶在未央宮,是不是有點惹人嫌?畢竟小使一沒暈二沒昏睡,小使是不是該常去都察院戶部刑部,還有奉天殿走動走動?”
羅松堂執棋的動作頓了下來,沒答這話。
卻說禮部掌嘉禮,朱南羨從前做藩王時不納妃已是罪過,如今都成皇帝了,九月初登基大典在即,連皇後都沒立。
羅松堂先頭幾回要與朱南羨議立後的事,朱南羨卻以西北出征在即做借口,對他避之不見。前一陣戶部終于解決了西北軍資軍費的問題,朱荀順利出征,朱南羨又以要籌備八月秋選為由,再把立後的事推後。眼看八月就要到了,羅松堂這幾日去找朱南羨,朱南羨幹脆稱病,說自己日日頭疼,分不出心神理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新帝繼位,又不是少皇帝,後宮莫說皇後,連個妃嫔都沒有,此事簡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往大了說,這就是他整個禮部的失職失責,即便砍了他禮部尚書的腦袋也是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