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1頁)

  酉時時分,無晚霞當空,四下都是肅殺的風聲,天邊層雲翻卷,濃濃一蓬烏色。

  齊帛遠擡目望去,柳昀形單影隻,正走在這風聲裡,雲霾下。

  而京師,就要變天了。

第200章

二零零章

  轉入十月,霜深露重,天又冷寒幾分,雲團子在天穹蓄積起來,層層壓境,卻并不下雪,雲厚到無以為繼了,便落一場雨。

  雨水也是見好就收,于是雲霾散不去,始終懸在宮樓上。

  小雪節當日,安南行商案審結完畢。

  此一案中,兵部侍郎何苋勾結原嶺南伍州府知府,邛州祁姓茶商,将大量貨物販入安南,牟取巨額私利,貪贓枉法,罪不可赦,處以枭首極刑。

  其餘涉案人員,原刑部郎中吳寂枝,大理寺寺正,鴻胪寺卿,吏部戶部刑部七名主事,新任戶部右侍郎,被處以流放或鞭笞,另還有諸多官員或被革職,或遭貶谪。

  内閣首輔,左都禦史柳朝明,當日着绯袍,呈證據于奉天殿,以景元年間,景元帝與七王朱沢微的數封親筆信,彈劾内閣次輔,刑部尚書蘇晉,指證她亦牽扯在嶺南行商案中。

  然而,由于朱景元與朱沢微的親筆信多是與查明蘇晉的身世有關,内容模棱兩可,并不能作為問罪的鐵證,一品國公,兵部尚書龔荃與大理寺卿張石山又極力為蘇晉辯駁,是以蘇晉的罪名、涉案的深淺,都尚需查明。

  饒是如此,在這日之後,蘇晉的“失蹤”在一定程度上就成了“畏罪潛逃”。

  這場變革如突然襲來的飓風驟雨,短短一月間,沈蘇與柳昀分庭抗禮的局面潰散瓦解,變成柳昀一人獨大。

  朝野中雖有異聲,卻懼于柳朝明的雷霆手腕,不敢鬧得狠了。

  再者說,前有蘇時雨“畏罪失蹤”,後有何苋“殺一儆百”,朱景元與朱沢微的親筆信就擺在言鼎堂,便是質疑,總不能質疑到先帝身上去。

  原沈蘇一黨,或傾向于沈蘇一黨的人于是蟄伏起來,一面往京外遞消息,一面靜待晉安帝與沈青樾歸來。

  何苋是小雪節當日被處斬的,其餘被流放,被貶谪的官員也在此後五日送離京師。

  小雪事變後,朝野上下一片蕭肅,明明無雪,人人的臉上都凝着寒霜。

  奇怪的是,從随宮往外走,穿過正午門,承天門,來到應天府街道巷陌,越往外越平靜,朝野的動蕩并沒有波及到百姓,除了前一陣兒各部衙門興師動衆地找過什麼人外,閻闾之間一片甯和。

  這一場上位者之間的争鬥,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一切爾虞我詐,波雲詭谲,都被繞宮而流的護城河鎖在了四方随宮之中。

  而巍巍重檐深殿,尋常人望上一眼,都覺得遙不可及。

  阿留的目光自宮樓收回,對承天門外,等着自己的車夫道:“勞駕。”

  他是進宮為柳朝明送用度的,回府的路上,令馬車繞去一處雜貨鋪子,買了些女兒家的事物。

  到柳府已過巳時,又去膳房,親自令做了一份午膳,他最會照顧人,這幾年性子靜下來,看了些醫書,知道女兒家的身子骨不一樣,要細細補,細細養。

  阿留把買好的事物與午膳送去給蘇晉時,獨自在書房外站了一會兒。

  她已被關了月餘時日,阿留起初以為她會鬧,會想着逃,會不顧一切地央求自己與三哥帶她出府,沒想到她沒有。

  不過第二日,蘇時雨就冷靜下來,每日都好好用膳,其餘時候,或是坐在桌案前看書,或是坐在窗旁看天色,仿佛認命一般,隻有眼底深重的烏青,讓他知道她原來睡不好,幾乎日日醒着等天亮。

  阿留其實很想幫她。

  他很喜歡她,不是男女之情,他羨慕,甚至傾慕這樣的人,聰慧敏銳,堅韌自持,像另一個柳昀。

  阿留将書房的門推開:“蘇先生,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