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劇痛之中,自腦子裡喚出一絲清明,倘這姓蘇的與姓南的當真找到人為翠微鎮伸冤,他姚有材仕途豈不盡毀?
也罷,便是蘇榭認識翟迪或舒聞岚,他也是不怕的。
左右他頂上那位,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事已至此,不得不交個底來鎮場子了,姚有材想。
“慢着——”扶着胳膊滿頭大汗都走到别院門口,姚有材忽然出聲,“你們隻知問我讨地契,讨供狀,但你們可知,這些事物,最後當上交到誰人手裡?”
蘇晉早知姚有材上頭有人,原想問,但想必問了他也不願說,不如交給翟迪去查,便沒開這個口,沒成想他這會兒成了急紅眼的兔子,什麼底都願往外抖了。
“誰?”
姚有材神氣活現,單手朝天拜了拜:“不知二位可聽說過當朝國舅,一品國公,一品内閣輔臣,戶部尚書沈奚沈大人?”
第230章
二三零章
蘇晉與朱南羨以為自己聽錯了,從容冷靜的面容上同時露出一霎時的茫然。
姚有材看他們的樣子,以為沈國公的名号終于将他二人震懾住,冷笑一聲,添枝加葉:“要說當朝權傾天下者,隻有兩人當得起,首輔兼攝政,左都禦史柳大人,國公兼輔臣,戶部尚書沈大人。蘇公子與南護院想管翠微鎮的事,除非将内閣首輔柳大人找來,否則,你們就是能請當年一人之下的蘇時雨蘇大人出山,也未必能對付得了我。”
朱南羨原想着姚有材作惡多端,倘一味耍渾使絆子,殺了無妨,哪知他甫一下搬出沈青樾,竟歪打正着,讓自己這隻已扼住他喉嚨的手松緩下來。
倒不是真相信姚有材種種惡行是受青樾指使,而是此人輕易就擡出沈奚這尊大佛,說明是個十成十的傻帽。
這案子已牽扯到了沈奚頭上,水深得很,留這傻帽一條性命,指不定日後還能為青樾洗冤。
蘇晉也做如是想,吩咐姚有材:“備馬車。”
姚有材震詫之餘有些心驚。
他本以為隻要說出“沈奚”二字,一切都萬事大吉,哪裡知眼前二人還是一意孤行,執意要将江家父女救走,簡直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跟他姚縣令對着幹到底了。
他又打量了蘇晉與朱南羨兩眼,這兩人究竟是什麼來頭?
命還握在别人手裡,馬車到底是備來了,朱南羨先讓江舊同與江玥兒上馬車,等二人走出一刻,才依着昨夜的方法搶了一匹馬,帶着蘇晉回了雲來客棧。
天色|欲晚,晁清在客棧正堂等得焦急,忽聽外頭車輪辘辘,一輛馬車停在了客棧門口,是江家父女回來了。朱南羨騎馬快,與蘇晉緊跟在馬車後頭。
客棧已由江家包下,江家的護院,翠微鎮的鎮民分住各屋,一衆人聽到動靜,紛紛出得房,來到大堂。
晁清剛想問蘇晉事态如何,擡眸一看,隻見她眼底竟浮着十分罕見的沉翳之色,時雨一慣從容,這般樣子,想必是遇到十分棘手的事。
他反倒不好問,默默為蘇晉四人斟上茶水。
倒是梳香先一步上前,輕問一句:“南公子,您沒受傷吧?”
朱南羨朝她看去,目光落到一旁的雲熙身上,對上他關切的眼神,搖頭道:“我沒事,你們放心”
酉時已過,衆人已用過晚膳,梳香一心挂念朱南羨,又道:“南公子想必還未曾用膳,阿香這便去膳房為您備些吃食。”
她知道朱南羨這三年飄零在外,于衣食住行上早就不講究,但一想到他曾是這天下最尊貴的人,難免揪心,生怕這客棧的廚子怠慢了他,非要自己親自備膳才安心。
然而此言出,驚覺不對,客棧裡未曾用膳的又豈止朱南羨一人?
梳香又困窘道:“阿香也會為蘇公子,江老爺與江小姐備些吃食。”
朱南羨點了一下頭:“有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