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内閣面聖,要在謹身殿議征派親軍查屯田案的事。
蘇晉本來趕早,路上遇到戚绫,說了這麼一會子話,得到謹身殿,反倒晚了些,所幸言脩與翟迪極為得力,趕在議事前,已将都察院的決議,欲分派的親軍人數與各部大人說了個大概。
查屯田案主要是都察院、戶部與内閣的要務,至多再牽扯出個吏部與刑部,一衆臣子看提議的是蘇晉,沈柳二位大人,乃至陛下都沒說一個“不”字,紛紛符合。
議事議得極順利,到末了,朱昱深對兵部道:“陳謹升,你去與戚無咎打聲招呼,令他指個人領着都察院去北大營十二親軍衛中擇人罷。”
陳謹升應了,與一行内閣大員對朱昱深行了禮,退出了謹身殿。
蘇晉跟着衆人走了幾步,想起早先戚绫與說,朱昱深之所以授意保下朱南羨,是囿于一諾。
一時間,那個混沌不清的念頭又自心頭浮了起來。
事關朱南羨的安危,她放不下。
非是要弄清弄明白了才可。
擡目往走在前頭的身影望去,也不顧他們仍行在墀台上,尚有内侍引路,喚道:“柳昀,青樾,留步。”
然而這一聲出,周遭一衆大臣的步子全頓住了。
沈柳蘇三位大人,攬了這朝堂上一多半大權,都是宮裡頂了天的人物,奇怪平日裡有見過沈蘇二位大人私下說話的,有見過沈柳二位大人私下議事的,也有見過柳蘇二位大人私下論道的,但這三人公然湊在一起,倒有些新鮮。
或許是三位大人的心思太明敏剔透,兩兩相撞還好,三個人立于一處,仿佛世間鬼祟都該原形畢露,天地萬物都要無處遁形似的。
是人都有獵奇之心,奈何不敢駐足太久,略頓了頓,揖過後,退得遠遠的去了。
“有些舊日私事想打聽。”蘇晉這才道。
第259章
二五九章
“敢問二位在入翰林前,入翰林後,分受教于何人?”
“怎麼問起這個了?”沈奚有些詫異,但對于蘇時雨,他是沒什麼好避諱的,“三歲跟着府裡先生習字,五歲起跟着我爹學四書五經,之後經史子集各類雜書念了個遍,十一歲入翰林院——”
撐起額稍想了想,“翰林學士雖衆,但那年頭,常授學的隻有兩人,文遠侯與晏太傅。”
彼時齊帛遠是翰林院掌院,晏太傅是太子之師,由他二人授學理所應當。
柳朝明亦不解蘇晉為何問這個,沉默了一下,道:“兒時受教于柳氏門下,十一歲拜老禦史與文遠侯為師,十三歲入的翰林。”
大随立朝伊始,皇家與門閥之間尚不似今日這般泾渭分明。翰林院初設,與其說是天子書院,不如說成專供貴胄子弟進學的私塾。
初初一批子弟裡,雖囊括了七位皇子,貴族公子卻有十餘之衆。
沈奚與柳昀因為年紀小,本不該随這初一批子弟入翰林進學的。奈何少年人的鋒芒,若不刻意壓,真是藏也藏不住。
景元十二年,齊帛遠将他二人領到文華殿,要錄為翰林學生。
晏太傅看兩位小公子一臉稚氣尚未洗去,忍不住質疑齊帛遠的眼光,說:“這樣吧,老夫出一道策問,你二人半個時辰内能答出即可。”
半個時辰後,晏太傅單是看了兩張策論上竹姿霜意的字就吓了一跳,回府将策論細讀數遍,最後落下淚來,說了一句當年舊臣記憶尤深的話:“大随将來可期,江山盛世可期。”
蘇晉聽了柳昀與沈奚的回答,細想了想:“照這意思,幾位年長的殿下,都是文遠侯的學生?”
也無怪她有此困惑,自朱沢微後,再入學的皇子,都是受晏太傅教導了。
柳朝明看着蘇晉,明白過來:“你是想打聽陛下與文遠侯的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