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1頁)

  蘇晉一向待覃照林與覃氏如兄嫂,聽了她這話,才反應過來:“是我的不是,既這樣,等過完年,我去問問啟光的意思。”

  她想了想:“啟光孤苦,又沒家人在世,一向視我為至親兄長,就怕這事由我來問,他便是不願也會應承,我得斟酌一下如何開口。”又笑道,“這種事,終歸還是兩情相悅最好。”

  覃氏道:“小姐不是絕美,清婉卻是稱得上的,大人不在京師這些年,翟大人總來府上幫襯,總不能一點意思也無吧。再說了,大人您是這朝堂裡頂大的官兒,便是翟大人不行,下頭那麼些當差的,總有合适的。依我看,官職,樣貌,都不是頂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品好。小姐兒時吃盡苦頭,上了京,直到大人今年回府前,也沒過上幾天好日子。這些年當家,甯肯自己吃苦,也不肯虧待了我們這些下人。我就盼着她能嫁給好人家,一輩子享享清福。哎,之前不是還有個常跟着大人的,叫吳,吳什麼來着,聽說開了春就要回京。”

  “吳寂枝?”蘇晉訝異,“他早就成家了,雖然正房去世多年未曾續弦,但也到了不惑的歲數,把阿宛說與他不合适。”

  覃氏道:“大人見多識廣,眼光總不會錯,隻一點,雖要挑人品好的,倘若是像沈大人那般神仙似的人物,便是萬萬不敢高攀了,他太好,沖撞福氣,福氣淺的人嫁了會折壽。”

  蘇晉一下笑出聲來:“青樾若聽了這話,隻怕要哭笑不得。”

  覃氏道:“不過說也奇怪,大人身邊,如沈大人柳大人人物怎麼都不娶妻呢?”

  蘇晉接過她手裡的玉帶,往腰間系了,對于覃氏,她倒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我們這一輩的臣子,沒趕上好時候,生在這個動蕩年間,從景元二十年開始,一直到永濟開朝,朝局三五月就是一個劇變,每回劇變,死一批人,散一批人,誰也不知自己日後會怎樣,尤其是陷在旋渦中的,若沒家人無牽無挂還好,倘有了,自己落罪牽連家人不說,更有甚者,還會被人以家室妻子做質要挾,以身犯險,到末了,都不得善終。”

  立場,志向,與血淋淋的權争裹在一起,至今都沒平息,連心上都容不下太多柔軟,何況身後?

  今日反賊,明日忠臣,今日幕上賓,明日階下囚。

  當年朱南羨被囚禁在東宮,她之所以敢從佥都禦史遷往刑部做侍郎,直面朱沢微一黨的暗鋒與兵戈,不正也因為她身後無牽無挂麼?

  反正一個不慎落入萬劫深淵,死的也隻是獨一人。

  蘇晉笑道:“何況像柳昀青樾這樣的,日無暇晷,又甯缺毋濫,大約亦隻有随緣了。”

  覃氏聽得明白,歎道:“誰說不是呢,不過我活了這些年,明白一個道理,這日子啊,隻有一個人時能過得圓滿,兩個人在一起才能過得舒坦,斷斷沒有一個人時傷春悲秋長籲短歎,等兩個人在一處了便能花好月圓天長地久的道理。人活着,終歸是活給自己的心看的。”

  蘇晉點頭:“便是這樣。”

第263章

二六三章

  一時穿戴齊整,至前院,管家七叔與蘇宛、翟迪已等在府門外了。

  蘇宛名義上是蘇晉的舍妹,但她早已過了出閣的年紀,不能與兄長同乘一輛馬車。

  翟迪道:“待會兒從沈府出來,還要趕去都察院赴宴,周折輾轉,回到家中已不知是什麼時辰了。今夜是小年夜,都該團圓,不如省去一個車夫,大人的馬車由啟光來駕吧。”

  七叔道:“叫翟大人幫忙點算賀禮已是我們這些下人的不是了,臘月雪天,怎好再勞煩——”

  沒等他說完,蘇晉擡手一攔,她看了蘇宛與翟迪一眼,想起覃氏方才叮囑的話,說了句:“随他。”步去頭一輛馬車前,掀簾入内,又交代,“七叔,勞煩您為我驅車。”

  反将蘇宛與翟迪留在了雪道旁。

  蘇宛一時無措,翟迪愣了愣,頃刻明白了蘇晉的意思,略顯秀氣的眼梢微微一動,牽住馬頭,對蘇宛道:“那便請小姐上馬車。”

  蘇宛臉上浮上一抹淺霞,無聲行了個禮。

  沈府比蘇府還熱鬧些,到底是煊赫了幾十年的高門深宅,雖敗落一時,到了永濟朝,出了一名國公爺不說,還出了一位皇後娘娘,尊崇之至,比起以往有過之而無不及,今日小年,若非沈奚事先謝絕了訪客,隻怕門檻都要被踏破。

  蘇晉與翟迪一到,守在府門外的沈六伯便迎上來:“蘇大人,翟大人。”一面吩咐下人将賀禮擡入府内,一面将人往府裡請,“蘇大人回京後忙得連上沈府吃碗茶的閑暇都沒有,今日好不容易來一趟,聽少爺說,大人竟不留下一起用晚膳?”

  蘇晉道:“是,都察院設宴,實在挪不出空閑,過幾日年關到了,左右沒有公務傍身,我定是還要過來的。”

  一路穿廊過徑,到了正堂,拜見過沈拓與沈氏,沈奚道:“沈筠一早去皇陵了,隻先你一步回來,她事多得很,這會兒又要去後院換衣。”

  沈筠去皇陵是為探望沈婧,穿的是缟衣,回到府上,将缟衣換下也在情理之中,但沈奚就是這樣,不編排她一兩句總不能稱心。

  蘇晉笑了笑,接過沈六伯遞來的茶,轉頭去問沈拓這兩年來的近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