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頁)

  蘇洄很有耐心,沒催促他,是甯一宵自己從回憶裡走出來的。

  “有。”他難得誠實,而不是僞裝成一個陽光的、沒有傷口的人。

  電話那頭的蘇洄像是深吸了一口氣,停頓了幾秒,聲音還是悶在被子裡,聽上去又虛無缥缈,也沒有邏輯。

  “我們能逃到哪裡去呢?”

  蘇洄随時會說出一些奇怪的話,對于這一點,甯一宵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可聽到他歎着氣說“我們”,心還是動了動。

  “我覺得我像一隻螞蟻。”

  在甯一宵還愣神的時候,蘇洄又跳轉了下一句話,“被關在玻璃罩裡的螞蟻。隻要我好好地待在裡面,就很安全,可一旦我想要出去,爬到玻璃罩的邊緣,人類的手指就會摁在我的身上,我動不了。”

  像是一種很奇異的心靈感應,甯一宵透過這通電話,竟然感受到他的苦悶與沮喪。

  他是個完全不會安慰他人的人,缺乏共情力,隻是很會隐藏,但這一刻,甯一宵竟然産生了想要安慰蘇洄的念頭。

  蘇洄的聲音很輕,“我不想做一隻被飼養的螞蟻。”

  哪怕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不會有太幸福的過程,也不會有多麼完滿的結果。但至少要自由,哪怕是痛苦的自由。

  “你不是。”掙紮過後,甯一宵還是開了口,“你不是螞蟻。”

  他是個完全不懂得如何安慰人的人,也認為安慰是世界上最無用的事。甯一宵隻做有價值的事,隻做對自己的未來和前途有幫助的事。除非有益于他的前進,否則,他不會被任何人的感受所影響。

  可是,現在的自己在做什麼。甯一宵也不懂。

  似乎也覺得這樣有些荒唐,僅僅一句否定也顯得很沒道理。所以他又加以解釋,“我是說,雖然我不太清楚你發生了什麼,但總有一天,你會擺脫這些。”

  電話那頭靜了好一會兒。

  他不由得想,自己說的話是不是聽上去很無力,沒有任何幫助。

  但這些也是他賴以生存的東西。

  電話那頭忽然傳來笑聲,緊接着,是蘇洄很輕、又帶着笑意的聲音。

  “甯一宵,你是玻璃罩外面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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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等甯一宵說話,蘇洄對他說了謝謝,語氣輕松,“你去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他沒有說再見的習慣,因為保證不了下次還能好好地和人見面,在甯一宵說“好”之後,蘇洄挂斷了電話。

  這是很困難的,處于躁期的他幾乎沒有辦法主動切斷對話,他總是不停地說,不停說,思緒像狂奔的鹿,哪怕是對方要求暫停,也無法打住。

  但和甯一宵通話的時候,蘇洄很敏銳地感知到對方沉默裡的情緒,也突然發現,自己抓着他不放的樣子,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這是不對的,所以蘇洄強行切斷了表達欲。

  他想在甯一宵面前做一個正常的人。

  挂斷電話後,甯一宵在陽台處獨自站了片刻,看了一眼時間,才回到補課孩子的房間。大約是他開門太突然,坐在裡頭的學生正把衣服撩起來,扭着身子瞧自己的後背。

  推門的第一眼,甯一宵就看到了他側腰的一道淤青。

  “怎麼了曉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