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開了空調，車内的氣溫并不低。甯一宵聽到車載廣播裡的新聞，主持人報道着今年西雅圖會面臨有史以來的大雪和最低氣溫，提醒市民做好防護。
甯一宵很想冷笑。他降下車窗，面無表情地望向窗外紛飛的白。
他很清楚地記得六年前的漫天大雪，也記得被雪遮蔽的蘇洄的背影，站在馬路邊的自己被凍透了，身體僵直，甚至一步也邁不出。
像西雅圖這樣需要被特别報道的“寒冬”，對他而言不值一提。他始終被困在那場雪中，至今也沒能逃出。
抵達目的地的時候，甯一宵接到了卡爾的電話。
“Shaw，我跟了他一路，他一開始是走着的，走得很慢，後來他上了一輛公交車，最後是在一棟高檔公寓附近下車，走到那裡。”
沒有聽到甯一宵打斷，卡爾便繼續說：“他到的時候，有一個男人在樓下接他。”
沉默的甯一宵終于開了口，“什麼樣的男人？”
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可怕，很低沉，像是壓着情緒，卡爾喉嚨梗了一下，硬着頭皮對他描述：“嗯……是個華裔，個子很高，和你看起來差不多，大概二十七八的樣子。”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卡爾的心有些忐忑。
“Shaw……”
“見面了，然後呢？”
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含糊，卡爾隻得把他看到的都描述出來：“那位先生好像問了什麼，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抱了他一下，接着他們就一起上樓了。”
“還有呢？”
“沒有了。”卡爾如實說，“我沒有跟上去，這畢竟是别人的隐私。”
他的這句話像是一種暗暗的告誡，甯一宵發出一聲輕笑，聽起來像是輕蔑，又像是自嘲。
“你做得對。”
卡爾内心莫名生出一絲畏懼。今天的甯一宵很奇怪，更準确說，因為酒店的烏龍見過那個人之後的甯一宵就變得非常奇怪，自己跟随他工作的這幾年，從沒見過他那樣笑，也沒見過他像現在這樣說話。
“還有什麼要我做的嗎？”
“嗯。”甯一宵進入電梯，摁了樓層。
“查一個叫梁溫的人。”
這場轉瓶子的遊戲總有輸家。
“抱歉。”甯一宵隻能用道歉掩蓋，“是我誤會你了。”
其實那些謠言他不相信的。
但是那時候下意識想試探，想聽蘇洄親口解釋。
“什麼？”蘇洄笑了，開始裝傻，“吃完了。”
他轉過身，背對甯一宵洗幹淨手，“我們回去睡覺吧。”
甯一宵停頓了片刻，點頭，“嗯。”
這次隔壁沒有再傳來任何噪音，蘇洄靜靜躺在床上，卻像是幻聽一樣，腦海中浮現出隔壁那對情侶之間溫存甜蜜的話語。
而那個男聲，在迷蒙的雨夜裡一點點變成甯一宵低沉的音色。
他說，喜歡我嗎？很喜歡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