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那年冬天會過得不那麼辛苦,至少可以和他在什刹海結冰的湖面滑冰,手牽着手,摔倒在他身上,然後借此擁抱。或者在第二年的春天,他們會一起去公園野餐,甯一宵會用攢的錢買一個相機,偷拍他吃蛋糕的樣子。夏天可能還攢不夠去冰島的機票,可以先去一個無人的小沙灘,在那裡肩并着肩看海,用沙子寫下對方的名字。
在封閉的房間裡,蘇洄靠着這些美好的幻想,熬過好多好多虛無的日與夜。
那時候的他被幻聽與幻覺所困住,情況嚴重到沒辦法正常說話。護士不斷問他,“你分得清什麼是幻覺,什麼是真實嗎?你知道你聽到的東西是真是假嗎?”
蘇洄當時的确分不清,這也意味着他始終是治療失敗的病人。
藥物和電擊都不曾将這些幻覺消滅,他就是不想。
這個世界荒誕得就像一個恐怖遊戲。蘇洄一重重通關,遇到甯一宵,還以為是獎勵,後來才明白這是最大的關卡。
面對重重的壓力與折磨,他咬着牙做出了自己的決定,可後續的劇情都不再與快樂相關,整整六年,發生的全部都是懲罰。好像所有線索都在暗示他,當初就應該義無反顧地為了愛情放棄一切,那才是童話故事的正解。
但在重遇甯一宵,親眼目睹了他的成功,蘇洄就知道,哪怕再來一次,他也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哭過一場,蘇洄艱難地站起來,洗了臉,擡手抹去鏡面上的霧氣,他看到自己憔悴不堪的臉,不想再看第二眼。
雪糕在外面叫嚷,蘇洄打開了浴室門,發現房間門已經被他用爪子打開了。他撲上來,想要一個擁抱。
蘇洄有些潦草地抱了抱他,然後踉跄地走出了房門,可令他沒想到的是,下一秒,他看見甯一宵穿戴整齊地下了樓,手裡提着一個二十寸的銀色行李箱,看上去好像要出遠門。
他就站在房門口,定定地望着甯一宵。
“我要回灣區了,堆積的工作太多,得回去處理一下,C輪融資開始了。”甯一宵也看向他,發現蘇洄的眼睛和鼻尖都是紅的,眼睑有些紅腫,看上去剛哭過。
“怎麼了?”他輕聲問蘇洄。
蘇洄搖了搖頭,很不自然地說了謊,“剛剛磕到膝蓋……”
甯一宵沒有拆穿,點了頭,“走路的時候小心一點。”
蘇洄想了想,忽然說,“你先等一下。”
說完他走回房間,拉開桌子的抽屜,過了一會兒又出來,手裡拿着一個盒子,解釋着,“這裡面是護手霜,有三隻。你上次說用着還可以,我就又買了一套,你帶上吧。”
甯一宵看了一眼,他知道自己很快就會回來,于是說:“先把手頭上的用完吧,我帶上了。”
遭到拒絕,蘇洄有些不知所措,拿着盒子的手放下來,“那……你的藥呢?”
“帶了。”
“哦。”蘇洄點點頭,始終回避甯一宵的眼神,“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甯一宵點頭,提着箱子往玄關走去,蘇洄隔了幾步,跟在他身後,打算送他。
甯一宵開了門,冷風湧進來,直往蘇洄的腳踝鑽。
他本來已經走出去,卻又回頭,看到蘇洄穿着幹淨簡單的睡衣、披了件針織外套站在門口,有種很久違的家的感覺,頓時生出許多不舍,一瞬間,情感壓過理智,令他說出很沖動的話:“你想不想去灣區玩幾天?”
說出來這句話甯一宵就後悔了,他們現在的關系還沒有好到這種程度,何況這次他的工作緊急,也根本沒有時間陪蘇洄去任何一個景區。
很理所當然的,蘇洄拒絕了。
“我還是留下來陪雪糕吧。”他選了個很好的理由。
甯一宵沒有想象中失望,點了點頭,“好。”
可就在他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忽然聽到蘇洄在身後小心詢問。
“甯一宵,你想什麼時候補過生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