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4頁)

  亢奮操縱着他的大腦,明明讀過說明,蘇洄卻還是任性地沒有照做,沒有拓印,直接上了墨,對準胯骨處的皮膚。

  刺青比他想象中痛,也比他以為的要難很多。每紮一次,他都會想到甯一宵的臉。

  浴室的暖氣将他弓着的後背烘出薄薄一層汗,額頭也是,蘇洄手有些抖,刺一會兒停一下,隻是一行英文,他卻花了三個小時才弄完。

  成果比他想象中漂亮,蘇洄對着鏡子照了照,皮膚上微微的凸起和發紅,都讓這更加真實,套上上衣和外套,他盤腿坐在落地窗前,欣賞着夜晚的花園,開始哼歌。

  哼到一半,蘇洄忽然停下,因為他發現花園裡的魚缸也不見了。

  第二天清晨,傭人打開門,将他們準備好的适合葬禮的衣服帶了過來。蘇洄就像個任人擺布的娃娃,套上全黑的襯衫、西服,以及黑色大衣,最後,同樣一襲黑色裝扮的季亞楠也走過來,為他别上一枚白色綢制襟花,看上去很像白山茶。

  蘇洄表現出和躁期極不相符的安靜,季亞楠說什麼,他便點頭。出于特殊的家庭關系,這次隻有他們母子前去,出門前,蘇洄看到憔悴的外婆從樓上下來,他走過去,任外婆抱了抱。

  “别太傷心。”外婆撫摸他的頭發。

  蘇洄搖頭,他看了一眼正在打電話的母親,小聲對外婆懇求,“外婆,我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機嗎?”

  外婆想了想,應允了。

  蘇洄拿到手機,立刻給甯一宵撥去電話,但無人接聽,他的時間不夠,隻能快速發了一條短信。

  [我是蘇洄,甯一宵,我現在在家,你不要擔心我,我沒事的,我會快點去見你。]

  短信發出去,蘇洄把手機還給外婆,還沒來得及多說一句,就聽到媽媽叫他快點出去。

  季亞楠開着車,蘇洄坐在副駕駛上,車内顯得極為安靜。

  天色陰沉得就像一塊泡漲腐爛的海綿,不用擰,就好像要滴出水來。

  蘇洄靠着車窗玻璃,一聲不吭,好像那個躁動的自己已經被切割出去了。

  季亞楠開口,交代了一下流程,說他們會先去叔叔家裡,接了嬸嬸一起去靈堂。

  蘇洄對大人的事不發表任何意見。

  叔叔家和他們離得并不遠,小時候蘇洄經常去,所以到現在也還記得路線,隻是後來外公不讓他去,叔叔也不在家住,他們總是見不到。

  有時候蘇洄會夢到他,在夢裡和叔叔說話,他覺得叔叔應該也會這樣夢到自己。

  小叔家裡聚集了一些親戚,臉生臉熟的都有,蘇洄跟在季亞楠後頭,乖順地同他們打招呼,但也隻是點頭。不過因為場合特殊,大家都沒心情寒暄,也不介意蘇洄的沉默。

  季亞楠雖然隻是蘇家之前的大媳婦,但接管了亡夫生意之後一直很照顧蘇家,包括蘇晉的弟弟蘇昀,她說話很有分量,許多蘇家的親戚都上前與她攀談,蘇洄有些無所适從,退避了些,站在母親身後。

  “小洄,你上去叫嬸嬸下來吧。”季亞楠回頭,對蘇洄說,“一會兒記得把這個給嬸嬸,是殡儀館那邊的紙質文件。”

  蘇洄點了頭,從媽媽手裡接過黑色紙袋,轉身一步步朝樓上走去。

  他還記得這座房子的布局,也記得小叔和嬸嬸的房間是二樓最裡面那間。二樓的房間門都開着,唯獨最裡面的主卧關着,蘇洄走過去,敲了敲門。

  房内沒有任何回應,他又試了一次,還是一樣。

  他的手摁在門闆上,忽然發現門并沒有上鎖,一推就開了。

  “嬸嬸?”蘇洄看着門自己緩緩打開,視野逐漸擴大,但房間裡并沒有人,也沒有回答。

  蘇洄又叫了一遍,也走進去。房間裡收拾得極為幹淨、整潔,他走進去,發現床頭櫃上有張紙條,上面寫着寥寥幾行字。

  蘇洄讀完,手猛地僵住,不自覺就松開了,那輕飄飄的紙如同白色幽靈,搖晃着落到他腳邊。

  而此時,蘇洄才發現,一旁的衣櫃門沒能完全合攏,夾着一片黑色裙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