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點點頭:“秦國祚太短,導緻奴隸制度并未完全祛除,幸賴漢承秦制,又有漢高祖、呂後、文帝、景帝幾位傑出政治家,繼之武帝,獨尊儒術,算是徹底為中原王朝打下了夯實基礎;
到了唐,文武兩開花,制度的放寬,社會風氣的開放,造就了一個大盛世,再然後……就沒什麼進步了,至少在制度上是如此,甚至……”
李青歎道:“自唐以後,非但沒有進步,反而在倒退,包括我大明之初,亦是如此。”
“先生你是真敢說啊!”王守仁咽了咽唾沫。
抹黑太祖,絕對夠得上誅族了。
他不敢在這上面深談,轉而道:“先生以為眼下大明走的路,才是向上之路?”
“準确說,還沒開始走呢。”
“啊?”王守仁震驚,“自由度都這麼高了,還不算革新?”
“當然不算,”李青好笑道,“無非是無形中廢除了路引、戶籍制,商業興旺了些,賦稅制度更合理了些,還算不上開創性的革新。”
王守仁好奇道:“那先生所謂的革新是什麼?”
“資本。”
“資本……”王守仁沒明白,懵懂的看着李青。
李青解釋:“資本可以提高生産效率,促進經濟流動,使得更多人享受到實惠。”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讓商賈做大?”
“這麼說也不為錯。”李青點頭。
王守仁皺眉:“我有個疑問。”
“你說。”
“商人是逐利的,從商比耕作獲利更大也顯而易見。”王守仁問,“當人人都往商賈上撲,誰來種地?”
“這個問題不存在。”李青搖頭。
王守仁不解,“為何?”
“因為……大魚吃小魚。”李青道,“九成九的人都沒資格入局,強行融進來,隻會被吃的渣都不剩。”
頓了下,補充道:“且商業興旺,不僅能提高生産效率,還能提高生産積極性,它對生産非但無害,還大有益處。”
王守仁愣了下,陷入沉思,在心裡推演良久,他緩緩點頭,也認可李青的看法。
“可資本就一定對嗎?”王守仁沉吟道,“非我對商賈有偏見,逐利是他們的天性,亦或說,是人之天性,當他們掌握了很大‘權重’後,焉知他們不會壓榨工人?”
“你的擔憂很對,這幾乎是必然的事。”李青颔首,接着,苦笑道,“可這是最溫和的方式了;
商賈再如何沒良心,最起碼工人做工,他要給工錢吧?”
王守仁一滞,無可辯駁。
李青歎道:“如此,也是為了提高百姓抗風險的能力,讓他們多一條生存之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一句話,就可以提高賦稅,沒有任何成本的壓榨百姓,相比之下,資本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這一步的。”
“确實如此。”王守仁點點頭,繼而又提出一個疑問,“可先生有無想過,百姓的抗壓能力提高後,後世之君會不會有恃無恐,借此……變本加厲。”
李青一呆,然後沉默。
好一會兒,他道:“若真如此,那我也沒什麼好客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