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弘治幾乎沒下過床,就連排洩也都是在殿中進行,雖有熏香掩蓋,定時換空氣,仍有少許殘留。
紀氏也在,娘倆話着家常,溫馨中透着凄涼,見李青進來,紀氏起身,把李青叫到一邊,問:
“李先生,太上皇……你可還有更好的醫治辦法?”
“草民正在改進。”
“能治好嗎?”紀氏問,接着,又覺太強人所難,遂改口,“能延長多久?”
李青沉默。
“許多事非人力可改變,草民盡心盡力,至于多久……隻能聽天命。”
紀氏一滞,頃刻間,眼眶噙滿淚水,本就憔悴的臉好似瞬間又蒼老了十歲。
李青移開目光,不敢看她。
不敢看這個即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母親。
他看過太多,亦親身經曆太多,可他仍無法習慣,更做不到免疫。
僵持好一陣兒,紀氏擦了擦眼角,道:“你全力以赴,皇家絕不虧待你。”
“草民明白。”李青點頭,“草民要為太上皇診治了。”
紀氏大口呼吸,帶着顫音,“先生請。”
她沒跟着,就靜靜站着,一動不動。
李青來到龍榻前,在床頭櫃中取出針盒,一邊清潔消毒,一邊撥動一旁的炭盆,讓炭火燒旺些……
朱佑樘看起來很平靜,卻又不那麼平靜,他有些緊張,有些惶恐,甚至恐懼。
“先生,朕是不是天命将近了?”
真到了這一刻,沒幾人能心平氣和的接受命運。
李青嗓音溫和,道:“沒那麼嚴重,離過年不遠了,興許借着過年喜氣一沖,就能慢慢好起來也說不一定。”
“哎,好好。”朱佑樘隻能選擇相信。
“要開始了。”
“嗯。”朱佑樘借着李青的手翻了個身趴在床上,下巴枕着枕頭,一動不動,很是配合。
這段時間他瘦了好多,體重急速下降的同時,也讓他多了些皺紋,看起來遠比同齡人蒼老,在經常性的針灸治療下,光鮮衣服下的皮肉,早已千瘡百孔。
針灸效果已然不大,李青便悄然用了真氣加以輔助。
朱佑樘隻覺得今日針灸很不一般,仿若久旱遇甘霖,得到了極大滋潤,他不明就理,便問:
“先生這是新……新療程?”
這是李青的專用術語,且已經更新了幾次了。
“是的,你感覺如何?”
“好,好多了。”朱佑樘欣喜道,“暖洋洋的,好似有股元氣穩穩托着朕,人也有了力氣。”
他突然覺得自己還能活,至少,不會很快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