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倒是希望他們現在就來……”朱厚照幽幽自語了句,轉而道,“你這一路辛苦,且去歇着吧。”
“這都是奴婢的本分。”張永谄笑笑,試探道,“皇上,今日奴婢回來時遇到了劉瑾,他,想讓奴婢投靠在他門下。”
“嗯,知道了。”朱厚照嗓音平和,聽不出喜怒。
張永暗暗一歎,勸道:“這寒冬臘月的還下着雪,皇上還是回寝宮吧。”
朱厚照沒再說話,似在走神。
張永怕惹皇帝不喜,不敢再多言,行了個禮,無聲退下。
年關将近,卻感受不到一絲年味兒,朱厚照心中苦悶,卻無人訴說,漫無目的走了一陣兒,突然想找個人聊聊天,遂回頭朝遠遠墜在後面的小太監道:
“宣,佥都禦史王守仁進宮。”
…
幾樣小菜,一壺酒,君臣二人相對而坐。
朱厚照沒什麼胃口,隻飲酒,沒幾杯便俊臉發紅,悶聲道:“老王,你說朕錯了嗎?”
“沒錯。”王守仁輕笑道,“陣痛難以避免,任何改革都會産生負面影響,這是沒辦法的事。”
停頓了下,道:“不過廠衛實不宜如此臃腫,人們把他們比作朝廷鷹犬,足見對他們的排斥心理,其實……一個錦衣衛足矣。”
“這個朕不能聽你的,至少現在不能。”朱厚照默然說道,“朕還需要這些惡犬看家護院呢。”
王守仁暗暗一歎,想了想,道:“皇上,臣想請個官職。”
“什麼?”
“巡撫。”王守仁道,“京師亂不了,也不會亂,别看他們鬧得兇,其實不過是依仗地方,地方安定了,就都安定了。”
“你?”朱厚照上下打量着他,微微搖頭,“你能力強,朕是知道的,不過這次……你也不行。”
抿了口酒,朱厚照幽幽歎道:“凡重大改革,總要流血,不殺人是不行了。”
“殺人的最高境界是誅心,不是嗎?”王守仁目光灼灼,“我去誅他們的心!”
朱厚照一滞,放下酒杯凝視王守仁,半晌,詫異道:“這麼有信心?”
“不試試,誰又知道?”王守仁輕笑道,“我在京師幫不到皇上什麼了,不如物盡其用。”
“朕可沒把你當物件使。”朱厚照悶悶道,“朕一直把你當朋友。”
“我知道。”王守仁含笑說。
朱厚照臉色緩和了些,問:“你父親還好嗎?”
“家父挺好,南直隸是富庶之地,且春秋風景宜人,那邊的六部尚書很清閑,皇上隆恩家父銘感五内。”
“那就好。”朱厚照歎道,“你父親是個正直,有良心的官員,朕雖與他不合,卻也明白他的心意,此去南直隸于他于國,都不是件壞事。”
王守仁點點頭,問:“皇上可願讓我去地方?”
“想去就去吧。”朱厚照緩緩道,“也别做巡撫了,做欽差吧,以代天巡狩的名義去。”
王守仁怦然心動,若是這樣的話,自己可行使的權力就大了,且也更便于行事。
欽差曆來見官大一級,不管你是一省大員,還是封疆大吏,見了欽差都要矮上一頭,哪怕這欽差是個不入流小官,甚至是太監,都不能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