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載坖也自閉了。
再看禦案上的這些奏疏,朱載坖更是悲涼。
這哪兒是奏疏,這分明就是一張張欠條,來催他還債來的……
誰能想到天下最大的地主,不僅沒有餘糧,還要倒欠一屁股債?
這是什麼地獄開局?
就跟做夢一樣……
朱載坖揉了揉臉,問道:“父皇,非是兒臣視财如命,這個錢……能不能少花一點?”
“少花不了一點兒。”
朱厚熜頹然道,“要麼痛快花錢,一好百好;要麼流民暴亂再花錢,不僅要花更多錢,還要承受流民暴亂的代價。你說選哪個?”
“我……”
朱載坖滿臉頹喪,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年年赤字……朝廷又能撐多久呢?”
朱厚熜收拾了下心情,說道:“也不必這麼悲觀,大明還是充滿希望的,朝廷财政的增長還在繼續,遠不至于崩盤。”
朱載坖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這些……全批了?”
“批了吧。”
“……是。”朱載坖深吸一口氣,艱難的提起朱筆,似又想到了什麼,問,“父皇,您還在生載圳的氣嗎?”
朱厚熜陰郁道:“朕還不至于跟那孽障置氣。”
“那就好,那就好……”朱載坖松了口氣,道,“載圳性子一直就這樣,其實心眼兒不壞,父皇您也懲治了,等他冷靜了,咱們父子好好聊聊,說開了,也就好了。”
作為父親,這樣的兒子令他很欣慰,可作為皇帝,這樣的儲君卻令他很失望。
想到快被逼瘋的上一個兒子,朱厚熜終是沒說傷人的話,隻是道:
“你是好心,可你的好心,在朱載圳看來,未必就是好心,更像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憐憫。”
朱載坖詫然。
卻聽父皇又說:“知道你在想什麼,話說開了,朕恢複了,就可以繼續理政,你也好輕松下來,本本分分、安安心心做太子……可是朱載坖啊,如此大明,如此臣子,朕要一直做到死,你能接得住嗎?”
朱載坖欲言又止,無言以對。
“朝會朕還會上,不會一上來就讓你承接所有擔子,你太過嬌弱,接不住……”朱厚熜說道,“奏疏方面有什麼不懂的,拿捏不準的,與父皇說,父皇教你。”
“……是,兒臣遵旨。”
面對才知命之年,就白了許多頭發的父皇,為臣為子的朱載坖說不出拒絕的話,也不能拒絕。
朱厚熜走到一邊嶄新的躺椅前,就勢躺了下來,學着李青的樣子,全身心放松,微眯上眼眸……
‘還是李青會享受……’
不多時,淺淺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