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笑了笑,道:“水則載舟,水則覆舟。無視水之變化,覆舟在所難免。你是正統的儒學門人,總該明白這個道理,認為百姓愚昧,且認為需要讓百姓愚昧,這本身就是錯的。”
“聖人的學問也不能完全照搬來治國。”楊慎說道,“人心如水,何其深也,民動如煙,何其亂也。這個道理侯爺總該明白才是。”
李青啞然。
“唉,你說的對,我确實幼稚了些。”
楊慎心下一喜,忙道:“侯爺可是改主意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改變你觀念這件事上,我幼稚了些。”李青無奈道,“我本來是想讓你開導一下之後的沈煉,現在連你都開導不了……你說的對,是我太想當然了,唉,改變确實難啊……”
楊慎沉默。
李青一時也沒了下文。
沉悶了許久,楊慎才問道:
“侯爺可還要為楊慎調理身體?”
“當然啊,一碼歸一碼。”李青說道,“你我道雖不同,但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為國為民,我怎會因此遷怒?”
楊慎重重一歎,苦笑道:“此事我真無法理解。”
“那便不理解,何必勉強?”李青灑脫笑道,“十一朝來,許多時候許多人,都無法理解我,早就習慣了。”
楊慎黯然,理智告訴他,李青這是胡來,可如此毫不留情地拒絕一個如此為國之人,又實在于心不忍。
國家養士百五十年,是昔年他反對皇帝的響亮口号。
可李青卻是口号的踐行者,真正為國操勞了百五十年。
楊慎緩緩舒了口氣,問道:“先生打算以江南為起始點?”
作為大明的臣,楊慎沒辦法繼續這個話題,隻能改稱先生,以朋友知己的身份展開。
李青颔首:“江南最是富庶,百姓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也足夠強!”
“如此……未來皇帝如何?”
“未來朝廷如何?”
“未來你又如何?”
楊慎三連問。
李青一個也不答,隻是道:“這個沒意義,因為你注定看不到,因為我也不是全知全能。”
楊慎苦澀歎息:“我以為先生最起碼會給我描繪一下,不想……可是先生也沒信心?”
“信心這個詞太虛了,于我而言,對的事隻管努力即可,事實上,今回過頭去看,又有哪件事心平氣和、順風順水?”李青輕笑道,“無妨的,你無需因為過意不去,而強迫自己。”
楊慎歎了口氣,緩緩道:“論見識、眼界,我自然遠不及先生,可此事太過瘋狂,萬一失控,就不是一句‘尚能挽回’的事了。”
李青笑着說:“我比你清楚,你如此,我也能理解。與我相比,你的确是沒吃過、沒見過。”
“……”
“好了,不說這個了,來,讓我給你把把脈。”
“今日就算了吧,慎實難平複情緒,怕是會影響侯爺判斷。”楊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