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陽被天道排擠之後,無論是修真界的清氣、還是魔族的濁氣,全都不能為他所用。
他想要修煉,卻無法引氣入體,更無法煉器。
禮陽便隻能尋找這世間存在的另外的力量,來支撐自己的煉器之道,他走遍許多地方,最終在魔族欲界落腳。
在魔族欲界,修為高低并不算是真正的強大,誰能真正掌控欲,誰才是真正強大,而禮陽,恰好就是心無旁骛、一心煉器的修士。
他在魔族欲界一待就是許多年,平素與人為善,而那些人、魔、妖誰會真正得罪一個煉器師呢?
因此,禮陽在魔族欲界,反而過上了平靜的生活。
他在希衡對面,狂熱而虔誠地道:“劍君,我這些年不喜歡煉制那些神乎其神的法器,我煉制的都是一些普通尋常百姓家都能見到的東西。”
希衡垂眸靜聽,她和禮陽相識多年,對禮陽的狀态再清楚不過。
此刻的禮陽,就像是當初瘋魔煉制懸倒生死壺和青天鑒前一模一樣。
希衡道:“然後?”
禮陽深吸一口氣,眉眼間多了幾分郁色:“然後我發現,劍君,世間的惡就是要盛于善的,如果沒有規則來約束,這世間最後就會走至惡的窮途末路,惡的越威,善的越卑。”
他從袖子裡拿出一個法器,獻寶似的捧給希衡:“劍君,你看,這是我之前煉制的法器,名為同心扣,正面能殺人,背面能救人,我的本意是要讓人同生共死,可最後,劍君你猜猜,來買我法器的都是些什麼人?”
不等希衡回答,他就道:“都是些滿臉怨怼的人,他們買到同心扣,問我的第一個問題永遠都是怎麼徹底毀去救人的那面,就像是毒藥和解藥,他們首先要做的就是丢掉所有解藥,免得自己要害的人拿到解藥活了下來。”
希衡靜靜凝望他,她可以确定,禮陽的确是魔怔了。
她手中握着清茶,并未有閑情逸緻喝。
屋内垂了一截蜘蛛絲下來,落到希衡的手邊,她道:“正面殺人、背面救人,你這本就是用來試探人心的法器,試探人心的法器,隻會吸引來本就有鬼蜮心腸的人。”
“凝視深淵,深淵同樣在凝望你。”
她并不覺得禮陽這個試驗有什麼用。
禮陽一怔愣,連一旁品粗茶的玉昭霁都幾乎要撫額而歎。
禮陽這個試驗的确有問題,作為試驗的操控者,他的心本就是偏的,在誘導别人犯錯。
可禮陽并不完全這麼認為,他道:“若同心扣是如此,可别的呢?我哪怕煉一柄菜刀、煉一柄拂塵,他們也都會拿來殺人。”
“這裡是魔族欲界,并不是公平的試驗場所。”希衡回答。
禮陽道:“我知道,劍君會說因為這裡是魔族欲界,殺人者本就多,這裡不是正常的地方。可是,那是因為劍君沒在欲界待太久。”
“這裡除了有被欲望吞沒的人,還有許多想過正常生活、隻是無法離開欲界的人,她們被這些人砍殺,為了自保,心裡也就生了惡,可究其根本,她們的惡就是因為這些人的惡。”
“我花了這麼久的時間,來驗證青天鑒是否有存在的必要,現在我認為,有。”
“天道無法約束的存在,青天鑒可以約束。”
禮陽面前的茶水顫顫,他也不想激動,可他太久沒和人說話了。
也或許,禮陽是根本不想和别人說話,此生所有話,和知己說就夠了,和别人說不過是徒勞。
他想要的,自始至終隻有希衡的理解。
希衡看着他,她似乎想說什麼,又像是在斟酌詞句,難以輕言吐露。
論道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一字一句都很重要。